水瓢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头磕的砰砰直响,不断地说道:“请夫人明鉴!”
婠婠眨眨眼睛,终于开了口。却是向着金莺说道:“去叫锅铲煮一锅定神汤来。”
☆、第一百零三章 炊饼
金莺脆生生的“嗳”了一声,便就起身来小跑着进了院子。
婠婠又向玉鸽说道:“去叫王大娘来。”
玉鸽有点懵,却也是大松一口气,起身来窜进院中。
银雀怔了怔,小心的提醒道:“夫人,是太夫人叫她们跪在这里的。”
婠婠问道:“叫她们跪在这里难道不是等我回来处置?”
银雀悟了,福身道:“夫人宽厚仁德。就知道夫人向来是疼我们的。”
此时王大娘已经快步赶了过来。
婠婠便先向王大娘问道:“王大娘可知道祠堂之中有什么吃食犯忌?”
王大娘实实在在的回答道:“寻常来讲祠堂之中是不许进食的。若是哪家的贵人受罚进了祠堂且时间长过一两日的,倒是允许吃些炊饼清水。”
婠婠点点头,向王大娘道:“那烦请王大娘去转告锅铲,烤盘子炊饼来。”
王大娘一愣。炊饼是笼蒸的,如何烤?况且烤熟的面胚那岂不就不是炊饼了。
婠婠见她这表情便知道她理解的偏了。也不知锅铲是否知道怎么操作烤炊饼。于是婠婠一抬脚准备亲自去小厨房指导工作。
迈步前婠婠不忘夸赞银雀,“干得好。”
银雀大受鼓舞,见婠婠准备进院子便就追问道:“请夫人示下,该如何处置这小骚蹄子?”
婠婠边走便道:“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话音落下婠婠身影也已消失在竹林小径的曲折处。院门前只剩得银雀满脸的发懵。
银雀的反应能力是极快的,她不明白婠婠这话的意思并不浪费时间自己去猜,而是直接向着一旁的王大娘福身道:“请教王大娘,‘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何意?”
王大娘认真的想了想,无不恳切的回答道:“这个我却是不知。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叫做‘花锦红’的刑罚。用最细的小绣花针在人身上绣花,将线穿到皮肉里去。绣好了一副图案,再生生的将那些线撕扯下来。一眼看去,那皮肉伤口便红似江花锦缎。”
银雀悟了,飞快的又一福身道:“多谢王大娘指点。”
王大娘是个热情且实诚的人。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直接回答说“不知道”会显得太冷硬,于是就顺便的进行了一下联想。让这对话显得丰富而融洽。怎么银雀这就谢上了?
一旁的水瓢却是在听到王大娘的回答后两眼一翻,直挺挺的便就向后仰去。
王大娘看了看她,心中一狠。这等骚蹄子就是用了花锦红那种毒辣手段,那也是活该。
如此一想,王大娘毫无心理负担的离了此处。银雀围着水瓢转了几圈,而后蹲下身来拔了头上的小银簪在水瓢身上比划了几下,颇觉花锦红的技术含量太高。
银雀心中盘算,到底她没在那深宅大院里待过,这手段那几个待过的八成手熟。
想到此处她立刻起身来,脚步轻盈的往院门处靠近了几步,托那位总是守在门后不远处的唐大娘唤来了珠鸾、紫牙、谭大娘几个。
几人却都是没下过这等狠手的。于是皆都团团的围着水瓢思考起执行方案来。
夏夜的风穿过竹林,竹影摇摇将灯火分割成点点细碎的光。
院门外,银雀因夫人将此等重事交给自己而颇为得意。自觉能力到底还是高过金莺的。
院门内,正被银雀在心中暗自比对的金莺却也是喜滋滋的。她正挨着婠婠一同在帮着锅铲做那烤炊饼。
煮茶的小炉子上放一层刷过素油的铜丝网。本就扁平的炊饼中间横切一刀,用筷子串了直接放在那铜丝网上烤。一面烤一面往上刷着酱料。待那香味飘出、边缘焦黄时再刷一层酱料,抓一把黑白芝麻厚厚的撒到炊饼两面。
一串烤炊饼便就成了。
锅铲的手脚飞快,很快的烤了十串出来。此刻那定神汤也已经煮好。金莺找了个带着保温棉套的白瓷汤罐来,满满的盛上一罐。又寻了一套碗勺来并那十串烤炊饼齐齐整整的摆进一只小食盒中。
婠婠一手拎了食盒一手抱着那汤罐径直的出了小厨房,越过竹林水面直接往祠堂处奔去。
凤卿城没想到婠婠这样快便就去而复返回来。手里还抱了汤罐食盒。她进来后将门掩好,先是盛了碗定神汤来递给他。
先前那些焰火意外爆炸,婠婠倒是不担心凤卿城会被炸伤,以他的轻功躲开那些焰火不在话下。只是那声响实在是大,这定神汤还是很有必要喝上一罐子的。
凤卿城呆了一瞬,接过汤碗来时那温度微微炙烫着手心。
婠婠打开食盒,拿了一串烤炊饼来给他,只道了一声:“用的素油。”
一个素字入了耳,更入了心。
他的眼睫极轻微的颤了一颤,默不作声的喝了那碗汤,而后轻轻的咬了一口炊饼。焦香酥脆和浓郁软香同时在口中交融,微热的温度将一切香味糅合,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味。
热热的一碗定神汤将胃肠熨帖的舒适无比,可口的炊饼将口舌肚腹一同安抚。
凤卿城第一次觉得,夏日里关着门窗吃些热食也是舒适妥帖的。
他默默的吃完那一串炊饼,接过了婠婠适时递来的汤碗。将汤碗捧在手中慢慢的喝着。默了片刻后,他忽然说道:“第一次被祖母罚到这里,母亲也是偷偷的令人送吃食给我。一盘子炊饼,一罐清水。我咬了一口才发现,那不是炊饼而是肉馒头。”
这个时空里馒头其实就是包子,那是有馅料的。就是压扁了形状像炊饼,可那也不是炊饼。
凤卿城那时候还是才刚刚察觉到襄和县主的意图,刚刚开始顺着她的意走歪。那时候的他心里还是会在意礼法规矩,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年幼的他是如何在先祖的牌位前,一口一口的吃下那只肉馒头。第二日还要笑着同襄和县主说:母亲最疼我。
婠婠见他神情如此也就不再发出什么声音,只静静的陪在一旁。
良久之后。
凤卿城重新抬起眼来,向着婠婠认真的说道:“从前向婠婠承诺了不会拖累婠婠的官声,没想到才一成亲便就食了言。”
☆、第一百零四章 夜叉果然是夜叉
婠婠迎着他的眼神说道:“官声那种东西,我有吗?”
凤卿城滞了滞。这个......貌似还真没有。
婠婠添了碗汤给他,认真说道:“不必介意。”
凤卿城忍不住又看了看她。——她说“不必介意”,她竟没说诸如“官声怎比恒之重要”之类的话。
按住心中的些微异样,凤卿城收回视线来继续喝汤。
他没再说要婠婠回去休息,婠婠自然也没打算要走。两人又都不说话,只这样默默的相对而坐。直到天方将明婠婠才离了祠堂,依旧施展轻功掠过重重建筑直接回到了淇奥斋。
才在院中落稳脚步变就见到紫牙拿着一张巨幅的花样子往院外奔。带着两只黑眼圈的憔悴小脸儿上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见了婠婠后那礼行的也是带着十分的匆匆。
行过礼后,紫牙的脚步就更快起来。
婠婠好奇的跟了出去。只见院门前,她的几个丫头和一位管事娘子正团团将抖若筛糠的水瓢围住。一旁还有个锅铲攥着把瓜子嗑的津津有味儿。见到紫牙出来,几人一起闪开了去七手八脚的帮着紫牙将那幅巨大的画样子铺到水瓢身上。
水瓢两眼一翻便就倒了下去。
好生神奇的花样子!——这究竟是个什么操作?
婠婠忍不住迈出院门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银雀向前道:“依夫人的吩咐,叫这骚蹄子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婠婠:呃.....
这样的解释还是没说明白这花样子是个什么操作啊。婠婠再次发问,“那这幅花样子是?”
这次回答的却是紫牙,“回禀夫人。银雀姐姐说要用‘花锦红’来处置这不知高低的贱人。奴婢等蠢笨都未曾施展过那等手段,研究了彻夜这才同金莺姐姐一同画出这幅花样子来。”
婠婠......
怎么还是没明白!千年的代沟果然难以逾越。
婠婠深吸一口气,抓住关键再问:“‘花锦红’是什么?”
当银雀向婠婠说明了“花锦红”究竟是个神奇东西的时候。婠婠终于明白了水瓢是怎么晕倒的。
她认真的看了看正铺在水瓢身上的那副花样子——这尺寸纹样,不多不少刚刚好能铺满水瓢的全身,就连头顶都没放过。
婠婠深深的觉得:她的丫头们可真是实诚!
然后婠婠又感慨起来:这些丫头和管事娘子不去那十八层地府炼狱里担任个职务,当真是可惜了这等的科研精神。
花园中有许多奴婢婆子遥遥的注意着这边的情况。有那胆子大的甚至在借着手里的活计开始往这边靠近。
婠婠是个死过生过的老鬼,看惯了血腥残酷的手段。只是考虑到这到底是人间,处置一个勾引她家夫君未遂的丫头还不至如此。况且真要实施起来,难保她的大小丫头们不会落下个什么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