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追光循声的望去,只见精致的地毯绽裂开一个大洞,下面那块光滑平整的青石地砖上嵌着一只精致的金瓢,四周飞散些细小的碎石块。
那金瓢落地的现场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不管是不是习武之人,都知道击穿硬物远比击穿柔软的织物要容易。更何况,对于一般人来说,击穿硬物已经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而此刻,这位新嫁娘,这位定北侯府的新任侯夫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砸裂了软韧的地毯,将那金瓢掷没到青石地砖之中。
与众人不同,负责捡金瓢的那位喜婆倒是没有觉出震撼惊惧。此刻她的心中满满都是泪。——这要怎么捡?!就是拔,那也拔不起来的吧。
☆、第七十八章 此情此景 最是适合干点什么
一片静默中,凤卿城扬起了手臂将手中的金瓢丢了出去。
又是一道金光划过空中,只见那金瓢落在地上登时弹跳起来,接着又是连续弹跳了两次这才停了下来。
立刻便有一位喜婆喊道:“一动一静,动静不断,多子多孙好兆头。”
话音落地,有位管事娘子模样的妇人褪去满脸的呆愣,迅速换回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拿了些金瓜子打赏那位出声的喜婆。
负责捡金瓢的那位喜婆硬着头皮快步走到了凤卿城抛出的金瓢前,一抬手才发觉这金瓢的重量。她原在一边瞧着,以为这金瓢只是镀了层金而已。却是万万没想到整个瓢都是纯金打制。
金子这种东西是很有些重量的。这瓢虽然是做的小巧精致,但那重量也并非是她能够轻易拿起的。
于是这位捡瓢喜婆略略分了分双腿立稳下盘,而后深吸一口气沉下,双手齐齐用力抓起了那只金瓢。再瞄了瞄那只深深嵌入到地板之中的,脸上登时一阵抽搐。
今儿可真是开了眼。
如此沉的物件儿,一下子砸进地板,这位新任的定北侯夫人当真的好本事!
如此沉的物件儿,能叫它在地板之上弹跳三下方才停住,这位侯爷也是好本事!
捡瓢喜婆望了望先前端来金瓢的那人,眼中闪现出一股迷茫。
如此沉的物件儿,这位老姐姐居然像拿着只真葫芦似得摆弄,那般的轻巧不经意。这位老姐姐也是好本事!
捡瓢喜婆略略的有些怀疑起人生。
她不是第一次往官贵人家里充当喜婆,却是第一次遇见用这样沉重的物件做合卺酒器的。还仿佛除了她以外,所有接触这酒器的人都丝毫没有觉出它的重量。
合卺酒器是要一仰一覆的安于床下取个吉利的。
好在诸人全都明白那嵌地上的金瓢并非一般人能够拔出的,也就都喜气洋洋的略过这一项,直接拥簇着一对新人坐到床榻之上。
先前那端来金瓢的妇人含着笑意上前来,从捡瓢喜婆的手中接过金瓢来,顺手赏了她一把金瓜子。
事没有完成,赏钱还是照样拿了,拿的比预期的更要多。这捡瓢喜婆登时眉开眼笑,再没功夫去怀疑人生。
这接过金瓢的妇人深深地看了看嵌在地砖之中的那只金瓢,略微犹疑了一番。见屋中诸人皆都围簇着新人进行结发礼,便就悄然的走到那金瓢前,弯下腰来使力拔了拔。
金瓢纹丝不动。
这妇人扎稳下盘,气沉丹田,再一使力。
金瓢依旧纹丝不动。
最终妇人选择了放弃,在桌上拿了一对酒杯交给那捡瓢喜婆,自己则是默默的捧着那只剩了单只的金瓢走出了房门。
捡瓢喜婆揣好金瓜子,举着两只酒杯挤到了人群中,将酒杯一仰一覆的塞到床下。做完这些她才终于觉得完满了,喜滋滋的退出了人群。
关于酒器的这一切小插曲,沉浸在兴奋中的婠婠都没有注意到。只凤卿城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略略投向了房门,看了眼那捧着金瓢出门的妇人,很快的又收回了目光来。
此时诸人已经捧出了丝穗锦缎、钗子玉梳等物,散开了两位新人发髻,各分出一股来系在一起。全程都有喜婆在旁吟说着吉利话。一串吉利话说罢,房门外又响起了些年轻女子的歌声,婉转而动听。唱词自是句句的好彩头。
那歌声越来越近,很快围簇在床前的诸人闪开了大半。婠婠得以见到一群容颜皎好的少女正捧着托盘走进屋来。
托盘之上放的是些衣饰,共计十样曰为定情十物。
当先走上前来的少女捧得是一对嵌珍珠赤金镯。有喜婆拿起来戴向婠婠的腕上。那捧镯少女诵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第二名少女手中捧得是一只盘银花枝的红玉石指环。这一件信物却是由凤卿城拿起来,亲手为婠婠戴上。
捧指环的少女诵道:“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
语罢,这些少女一同吟唱起来,“捻指环,相思见环便相忆。愿卿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定情十物之事陶香黛与婠婠说过,可她并没有告诉婠婠,其中的这样指环是由新郎亲手来戴的。
凤卿城的手此刻就拉着她的,缓缓的将那只指环套上她的手指。婠婠心中的那头小鹿又疯狂起来。她抬起眼睛看着凤卿城,见他正微微垂下眼帘注视着手中的动作。
沉静的模样敛去了几分张扬风采,却是更添了十分的迷人。令婠婠愈加的移不开眼睛。
套好指环,凤卿城松开了婠婠的手。正待收回来时,却被婠婠翻手握住了。
凤卿城一怔,抬起眼眸来只见婠婠正笑望着他。皓齿若编贝,笑眼似弯月,卷翘的眼睫之下仿佛藏了星辰一般。纵然眼底有着团憔悴的黑晕,这一刻的婠婠也当真的光彩耀目、娇俏可人。
一只造型简洁到极致的扳指自婠婠的脖颈上被扯下,随即套上了他的拇指。通体的鸽血红,纯净无暇。雕功虽略显粗糙,但佩在指上却是出奇的舒适,还带着些许的温度。
扳指先前是挂在婠婠的脖颈上,被她贴身戴着的。这温度......是她的体温。
一时,说不清是因了什么。凤卿城的那颗心被微微的触动了一下。像是有一根柔软手指带着春日里湖水的温度,轻轻的、漫不经心的戳了上去。
此时此刻,新房中迎来了第二次的静默。
新娘子又不按套路出牌了,怎么办?——答案只能是: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进行。
鱼戏莲赤金镶珍珠耳环、金丝如意香囊、金银缠丝臂钏、石榴石穗蔷薇白玉佩、双色同心结、穿花戏珠如意金簪、双股玳瑁钗、纨素裙、素绢中衣。余下八样定情物依次的合着定情诗被喜娘取过来佩到婠婠身上。
最后,喜婆们齐齐道了吉利话撒了许多的花瓣在床帐间,便就都退了出去。金莺、流觞等人打理好灯烛也都跟着退出房间。
两扇雕花木门被轻轻的阖紧。外面的喧嚣热闹被门窗隔得模糊起来。暮色自窗棂格上寸寸褪去,床帐间的花瓣发出阵阵馨甜的香气。
撒帐不用金钱干果而是用花瓣,这一点叫婠婠十分的意外。意外的满意——金钱干果虽寓意吉利又实用,可花瓣才显得浪漫不是吗。
烛影摇摇,红帐香暖。
此情此景,最是适合干点什么啊!
☆、第七十八章 不可描述的隐疾
可是这么羞羞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开始呢?
婠婠万分感谢前世那发达到爆炸信息网络,叫她拥有了一样冷门的知识记忆——古人嫁女儿时貌似都会在嫁妆中放上几件绘着春宫秘戏的小物件。避火、祈子更具备启蒙新婚小夫妻的实用性作用。
她只要假装无意间翻出秘戏图来。她家男神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兼此情此境,一切岂不就是顺理成章了!
想到此处,婠婠的想象力无限的放大放远,抑不住的笑出声来。
此刻凤卿城正起身来准备到那大桌前吃些东西,安抚下辘辘抗议的肠胃。也好打破这忽然旖旎起来的氛围。
对于这桩婚事,他虽是别有着目,却也是认真对待着的。若非与婠婠渐渐的熟悉起来,他此刻不会这样的两难。
原本预想的洞房花烛夜,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婠婠将他丢出门,要么按循程序圆房。可是偏偏,他们之间的交集忽然的多起来。更是知晓了她对自己有着那样一番的心思。
如此一来,圆房与不圆房便就成了两难之事。
若是圆房。有朝一日她的失魂症好起来,想起了展笑风。到那时该当如何?
若是不圆房。此时她对他正一腔情炽,不圆房的话她心中许是会难过的吧?
左右为难间,凤卿城决定吃饱了再说。不想才一站起身,婠婠就嗤嗤的笑起来。
侧目过来,看着垂着头越笑越是开心的婠婠,凤卿城一阵的不解。“婠婠何故发笑?”
婠婠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从今后日日夜夜都能对着恒之,就忍不住的开心。”
又、又来了!
这种时候,再要说这种话,更是叫他无措了好吗。
凤卿城觉得自己手脚有些木,一时间不知道该要往哪里迈步,该要往何处安放。
婠婠却是动作流畅的起身来走到妆台前,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上面的物什。嫁妆是今日才过来的,却被早已被安放的妥帖,与定北侯府备下的物件混杂着摆到了一起。婠婠只能认出金莺手制的那几样脂粉膏子和一些首饰。其余物什竟是不知哪件是陪嫁的,哪件是定北侯府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