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却道:“只一套餐器就好,省的麻烦。”
婠婠说什么,金莺就执行什么,果然就立刻的收起了一套餐具。几个丫头出去,自外面将门掩好。
凤卿城动手盛了一碗鲜笋汤,又挟了一只荷叶火腿卷。他是真的饿了,但吃相依旧还是优雅好看。婠婠坐在一旁托着腮瞧他。暗想着已经过了这许久的功夫,便是他心中难受,此时怕也过去了那最难受的几刻。
婠婠抿了抿唇,放下双手来说道:“恒之,我自记事的时候就没见过我的阿爹阿娘。我也不知道有阿爹阿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也许都不能第一时间的明白你的心情和......”
“我没事。”凤卿城出声打断了她。他放下了碗筷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笑了笑,道:“你有我陪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却带着一种认真的力道,轻轻的飘入耳,重重的落入心。
婠婠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刻她应该是欢喜的笑,可她却是很想哭。
他说,她有他陪着。
人生一世,不过短短的一段光阴。就是一个人走过去,也没什么的。可那孤单单一个人走着的滋味,便是隔了那么长的一段鬼生,她也是忘不掉的。因为那几乎是她上一段人生的所有。
无助时,只能靠自己。迷茫时,只能靠自己。冷了,寻不到温暖处栖息停留。累了,也只能选择继续的往前走。她仿佛生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来去之间都与那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关联。
她努力的跟那个世界产生着关系,她觉那样她才是真正属于那个世界,而不是多余的存在。可当夜幕降下,所有同她有关的人都会回家。每每透过窗子看着别人家的灯火,她总会有一种被打回原形的感觉。
她努力的去挣取自己想要的,她努力让自己过得开心。她让自己活成了一个欢欢喜喜、风吹雨打都不倒的模样。到最后就是她自己都要忘记了自己的原形。
她其实是很害怕一个人的。
现在他说,她有他陪着。
她本是要解释她为什么没有赶回来陪他,还留在外面悠哉哉的吃东西,但他听到的却是她的伶仃孤寂。
这种时候他自己都未必好过,却还是先来安抚她。
婠婠这样望了他许久,几次的张开嘴却是几次的无言。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热意,于是在那热意加重前她扑过去抱住了他。将一张脸整个的埋在他的肩窝处。
许久许久的静默无声之后。
凤卿城缓声的唤道:“婠婠?”
婠婠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她依旧不愿意放开他,身体分毫未动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凤卿城又道:“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吃东西。”
三个呼吸的时间后,婠婠放开了他,退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凤卿城看着她笑了笑,伸过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便又继续的用起饭来。
他这样子看起来,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婠婠其实很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陪着襄和县主演戏,直接撕破脸岂不痛快简单。以婠婠的头脑思考,他这样做的好处似乎就只有不开罪与襄和县主有关的一众势力,令那些人对此事哑口闭目。
不过,仅仅就只是如此吗?
婠婠望着他,心中反复琢磨,脸上一片出神。凤卿城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出神,便挟了一颗炖栗子喂到她口中。
婠婠才吃下那颗栗子,就听凤卿城问道:“怎么想起在外面用汤饭?”
婠婠实话实说的答道:“打算着直接回来见你,就从街边找了位锦衣捕快,让他帮我抄写消息送回天门去。正好那附近有个汤水铺子亮着灯火,就过去了。”
说罢了婠婠心中就是一阵的后悔。她这样说的话,会不会被理解成她在外面跟小鲜肉吃饭啊。婠婠眨了眨眼睛,迅速的转移话题道:“恒之是故意做出那副气怒至极的模样,好让那位杨大人不敢将人送回来?”
凤卿城见她忽然转了话题,便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他说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受人压制时不会如何,但一朝反转位置他们就会加倍的补偿自己。柳芙萝便是这种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只是因为你是你 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你
凤卿城这句话是在解释将襄和县主留在大长公主府的目的。这也就是承认了婠婠的推测。
这半宿的戏一层层的递进下来,他完全的将自己撇清出去,且令杨家生了顾忌。往后无论定北侯府如何去接,杨家都会坚持将襄和县主留在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去世多年,虽官家示恩没有收回那座府邸和匾额,但那宅子里已无了昔日的规矩气象。在杨韶的夫人被襄和县主送进庵堂后,那座宅邸竟轻易的就被柳芙萝掌控了大半。
柳芙萝原本是襄和县主一手培养起来的。依凤卿城话里的意思,是要让柳芙萝去折腾襄和县主。
如今杨驸马对柳芙萝言听计从,她只消在杨韶面前将戏做足,那她的手就能遮上襄和县主头顶的那片天。用脚趾头想也会知道,未来的杨家会是如何精彩的一场大戏,就如过去的定北侯府一样。只不过掩了毒心唱戏做好人的换成了柳芙萝,被控在戏中的人成了襄和县主。
他将过去襄和县主加赋在他身上的,通过这样的形式原样的还了回去。
比起襄和县主他更要高明。操棋而不在棋局之中。
眼前的凤卿城与初见时完完全全的不一样。或者说,眼前的凤卿城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那样。这是否说明他信她,所以才在她面前表露出真正的自己。
婠婠心中一片的欢喜,随即那被压下去的疑问又慢慢的盘桓上心头。只为了对付襄和县主,还不至于费力伪装至此。以他那般的头脑,也断不会只有这一种方法对付襄和。那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过,他伪装自己的缘由待到了能说的时候便会告知她。如此,她眼下不问为好。
但她很想要帮他承担一些事。如此,又该问一问那缘由。
心中犹豫着是问还是不问,婠婠不自觉的啃起了手指。
凤卿城用罢了汤饭,端了茶盏来漱过口,起身来行了两步后却见她一动未动。依旧坐在桌前,啃着手指瞧着他发呆。凤卿城便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婠婠回了神,见他正笑吟吟的望过来,眉目神情与素日没有丝毫的不同。她放下手指来,说道:“忽然觉得恒之的心也不是红的。”
凤卿城走回来,俯下身凑近她道:“我心里住着的仙女是个煞神,它又怎么会是红的。”
婠婠没能控制住,笑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她伸出手来拉着他道:“那我能不能要求住的舒服一点?”
凤卿城笑问道:“婠婠想如何住?”
婠婠道:“当然是地方大一些、再大一些。最好全部都是我的。”
“大一些?”凤卿城面上的笑意更深,“那你要吃胖些。”
这话并不难理解。他这是在说他心中已经满满都是她。她若再想要地方大一些,就只能将让自己的体积变大一些。她的体积变大了,他的心也会一同的变大。如此也能算作她在他心中占据的地方变大了。
但是像他这种心肠山路十八弯的人,说话该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婠婠努力再努力的、向着一个个曲折的方向去理解着他话里的意思。
她这呆愣楞的思索神情引得凤卿城好笑起来。婠婠见他面上的笑意更改成一种好笑的意味,顿时觉的自己抓住了关键——他这是在戏弄她吧!
基于这个方向出发去思考,婠婠迅速的有了答案。她缓缓的垂下头去,在自己胸前扫了两眼,然后又缓缓的抬起了头,望着他道:“还不够大?”
凤卿城......
他呆了好大的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婠婠可是在暗示我?”
婠婠......
是不是他理解错了什么?还是她理解错了什么?
凤卿城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抱歉,这几日冷落了你。”
婠婠......
不、不、不,她没有求欢的意思啊!
刚刚发生了那么一件事,他心中许还存着憋闷不快,在这种时候她怎么会向他求欢呢。话说回去,公事私事加起来那么多的事情,这几日她也累啊。而且,她要是有那意思的话,她会直接扑过去的,哪里用暗示这么委婉。
婠婠忙忙的收回手来,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凤卿城看了看忽然空去的掌心,然后又看了看她。
婠婠眨眨眼睛,一脸干笑的复又将手放回到他的手中,并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指摆回到方才的位置,而后望着他继续的干笑。
凤卿城的手微微的用力,握住她那只重新放回来的手,“婠婠,你这是......怕我?”
“怕。”婠婠回答的非常之快,她望着他,眼中一片澄澈,“我喜欢恒之,在意恒之。自然会怕恒之不开心,怕恒之不如意。更怕恒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