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所说的表弟应当是指的凤卿城。
美人、凤卿城、怪异。
这三样组合一起有着各种的可能,却左右的绕不出家务事去。就只说了几句话,又是那种公开的场合,可以确定与结党无关。
延圣帝的心放松了些,也就开始有心思从这三样关键词上咀嚼出别的一些东西来。先前他询问秦王妃,阿婠同恒之相处的如何。得到的答案是“两个人好的很”。
今日阿婠在与秦王妃说了有关美人、凤卿城、怪异的几句话后,便就不愉快起来。这怎么看怎么都疑似是阿婠在因为凤卿城而不愉快。
依照阿婠那性子,她会不愉快那就说明事情是往心里去了,即是往心里去了岂不是就是说明她是在意的。
延圣帝越是思量便越是觉得秦王妃先前回答的那句“两个人好的很”是可信的。秦王妃一向表现的也不是多么的会讨喜,想来也不太可能因为这婚事是他赐下的,而故意说那两人相处的好。
初秋的风从打开的殿门处吹进来,叫延圣帝感到了几分独属秋日的爽朗。
他在殿中来回的踱了步,仔仔细细的将那件一直纠结于心的事情想了一遍。确认了预想的决定是最佳的后,方才唤过许内侍道:“叫知制诰拟旨,召调阿风回京。还有,叫阿婠将阿风这些年的卷宗统统拿来。”
许内侍应声向外退去,才退了几步又被延圣帝唤住了。
延圣帝略一犹豫,道:“不,不叫阿婠。叫......”
叫谁呢?天门那两个副总捕早就站好的从龙的队伍,一左一右的一个听命于楚王,一个串通着晋王。这金吾卫上将军的位置,可是被楚王和晋王盯了许久的,哪个都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如今他在这节骨眼上调展笑风的卷宗,那是个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人回京之前,此事暂时不能叫那两个人知晓。否则一人伸一只手出来,也足够将这事情搅的混乱难顺。
延圣帝想了想,既然人都要召调回京,那阿婠迟早还要知道的。趁着此时测一测阿婠的反应也是好。
延圣帝迅速的下了决定,“还是叫阿婠来,密令,马上!召调阿风的旨意也改做秘旨。”
一切都要暗中进行,如此才能快刀斩乱麻的了解这场争斗,省去那许多的麻烦。更能够叫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儿子明白一下,什么叫做雷霆一样的打击。
想到打击,延圣帝心中隐隐有所动,却又终究慢慢的按压下去。
在他种种重重的思虑间,许内侍已然将他的两道旨意传达了下去。
婠婠接到这道秘谕时,她正打算写了密折呈递然后就回家去用暮食。此刻的无名楼中就只有她一人,行起事来也就方便保密的很。
所有的卷宗资料都很有规律,婠婠依照展笑风的现任职位很快就拿齐了他的卷宗。粗略的翻过确定无误后,她起身来捧着卷宗走了几步,脚步微微一顿后便就折了个方向,另取了些空白的卷宗放进属于展笑风的那个格子里。最后又吹上去一层薄尘。
做完这些,婠婠深深的为自己的谨慎和机智折服着。什么叫做执行秘谕?这才是!且能堪称典范。
婠婠一面自得一面以最快的速度蹿向了皇宫。——赶紧办了差事,好回家吃饭去。莫让她家男神等得太久。
当延圣帝将这些卷宗拿在手里时,先是看了看婠婠的神情,而后低头浏览了几页说道:“阿风这些年做的实在不错。”
婠婠附和道:“是。”
延圣帝笑道:“这些阿婠看过了?”
婠婠道:“为防疏漏,粗览了一遍。”
延圣帝留心着她面上的神情变化,见她神色正常而未曾有过半分的波动,便就放下了心。
暂时放下的手中的卷宗,延圣帝问道:“你那两个副总捕如何?”
婠婠很是真心的回答道:“很好。”
尤其是那江少廷,他的存在要省了她多少心。
延圣帝哼了一声,道:“他们一个是晋王的人,一个是楚王的人。”
婠婠听得一愣,带着那呆愣的神情望向了延圣帝。
延圣帝摇头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太不好。回去敲打一下,也好借此敲打敲打那两个心急的。”
知道自己身边有着两个大间谍,婠婠心里很是不舒服。方才还一直得意自己的谨慎,觉得自个儿很有谍战的天分来着。这脸打的,忒快了些。
婠婠深吸一口气,暗自的安抚了一下自己。脑筋飞转,很快的就想到了解决任务的主意,“是!臣明日便将关千山送到晋王府做差,将江少廷送到楚王府。”
这次轮到了延圣帝一愣。他的这位总捕大人对“敲打”一词的理解是不是有误?
就算是要这样明面的警告,那、那也把人送反了罢。
☆、第一百四十二章 疑云重重的往事
延圣帝明白的知道,左副总捕关千山站了楚王的队,右副总捕江少廷站了晋王的队。
婠婠却是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想当然的依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则分析了一下。觉得晋王那敏感急躁的气质跟关千山那种火爆型神经质是可以划归到一类的。而楚王文采风流,与带着许多儒气的江少廷那明显就是一类。
在婠婠的认知里,将谁的人送到谁那里当差,这就是“隐晦的敲打”。那宫斗剧里可不都是这套路。
婠婠禀明了自己的主意后,脸上便就是一副“我很会办事,我很有能力”的神情。
延圣帝看着她,嘴巴张了几次也没能说出个什么来。他忽然就觉得,那些老奸巨猾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臣子们,也是有几分可爱的。起码不会叫他面临这般的情景。
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延圣帝低下头来,用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就觉得她这主意很妙。
妙处就在一个痛快之上。
就是要这样将人送回去,直接明白的警告他们。
就是要把人送反了,叫他们用着对方的人。这还不能算完,还得叫他们重用才行。不是都喜欢伸手的吗?那就要将他们伸出来的手插到对方的口袋里去。
就是这么想一想,延圣帝都觉得痛快畅意。他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警告一下自己的那心急的不肖儿子,难道不该简单直接一些。何需要那般的谨慎隐晦。
到底是老了,顾虑也多了。没了当年的魄力和决断。
纵是这两个敲打废了,不还有两个小的。年纪越小便意味着越大的塑造可能。双生子又如何,只要狠下心毁掉其中一个的外貌,叫他们区分开来,再远远的封出去,那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即便是他的身体支撑不到那个时候,最不济他还可以扶持那两个出身不合适的。
心中的结在天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不下狠手敲打警告,这两个最合适的便就要真的废了。
延圣帝抬起头来,当机立断的向许内侍吩咐道:“令知制诰拟旨,贬......赐!赐晋王一位王府长官关千山。赐楚王一位王府司马江少廷。着命关千山、江少廷二人尽心的辅佐两位王爷。”
许内侍的身形微不可查的滞了一滞。他偷眼看了看延圣帝,眼中虽有疑惑却是未曾表现出来,依旧如往常一般应着声退出殿外。
延圣帝又向婠婠继续道:“尽快提上补缺的人选来。”
阿婠见延圣帝如此做出了决断,登时便就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几分能力的。延圣帝的这种肯定叫她的心情很是飞扬。
延圣帝正叫婠婠回去,恰逢两名宫女捧来了几样点心奉上。延圣帝便道:“我记得恒之爱吃这枣泥卷,阿婠带些回去罢。”
他说着枣泥卷,注意力却一直都在婠婠身上。他见她眉开眼笑的谢了恩,又欢欢喜喜的自宫女手里接过点心盒子离去。心头便是轻轻一叹。
看起来,阿婠与恒之真的相处甚好。展笑风对如今的她并无影响。
如此,甚好。他总算是能舒心些。不会对不住阿婠,不会......更加的对不住凤家。
延圣帝忽觉的几丝疲惫自心底攀爬而上,就是方才下旨的痛快感也压不下那丝丝缕缕的疲累。他将身体倚靠向椅背,合了眼睛慢慢的捏着眉心。
离了观稼殿的婠婠又是一路的疾行,待她回到定北侯府将手里的点心盒子交给凤卿城时,那枣泥卷还带着些许的余温。
凤卿城看着这盒枣泥卷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何种的滋味。他抬眼望着面前的婠婠,看着她那因为疾行而微红的面颊。天气已然没有那么热,甚至风还有些微凉。她的鬓角处却有着一点微汗。
他捏起一块枣泥卷来咬了一口,那因婠婠而起的混沌心绪便就瞬时的飞散了,心中唯剩下一片清明的冷意。
这味道居然是他记忆中,最为鲜明难忘的那种。
枣泥卷不是什么名贵的糕点,它的原料很是易得。正是因为原料易得,所以讲究些的人家都会在做法配比之上琢磨出自己独特的方子。就是宫制的枣泥卷,每一宫和每一宫的做法也尽不相同。
这种枣泥卷是当年元后宫中独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