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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有女初长成/尊上息怒:甜心人质太难养 (公子郁鞅)



侍卫静默不语。

桉朵儿的脸颊有些微抽搐:“罚掉一年?”

侍卫仍旧不说话。

桉朵儿的声音里有了哭腔:“连年终奖也罚?”

她悲戚得恨不得放声大哭,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压榨。

桉朵儿正在恍然中,就听侍卫面无表情地说:“尊上走路时,若踩到一片落叶,当值者砍手,两片落叶断足,三片落叶死。”

侍卫不见影了,桉朵儿还在发呆。

等回过神来,就像足底被钉了铁钉的马,立刻激越起来,手持扫把旋风似的活动。偶尔抬眼看看头顶遮成屏障的树枝,以及半空随风打转儿的树叶,再低头看看百步石阶上层层叠叠的残叶,一颗心像被箭雨射成刺猬。

早知道,还不如陪那见鬼的东之月洗个澡。看他也是个精洁之人,又不是满身污渍遍体臭汗,洗个澡能费多少功夫呢,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哥哥渊云一直教导她,好坏不能以表象论,她总是充耳不闻。

事到如今,她只能祈盼东之月今日不要出现,就算出现也是坐轿子。就算不坐轿子,也能看见落叶就绕着走。

最最至少,也不能故意绕着弯儿去踩落叶,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这么宽的石阶,他老人家的脚不至于硬要霸占全部面积。

但是纵观东之月的风格,她心里真的没底。

边抽泣边打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音:“你是这样当值的?”

桉朵儿吓得汗毛倒竖,转身,见几步台阶下立着一名高傲清冷的绯衣男子,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的面孔,眼神犀利如利剑清辉。

对视的一瞬,桉朵儿捕捉到一件奇特的事。

男子本来波澜不惊的眼里,蓦地腾起两片熊熊烈火,仿佛从远古寒荒之地一路燃烧而来,焚尽一切畏惧和犹豫。

没有畏惧,终会带来毁灭。

天光清丽,桉朵儿眼前却仿佛展开一幅地狱暮景,惊恐地后退两步。

男子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跟我走!”

桉朵儿又害怕又疑惑,浑身却似被男子的目光束缚住,无法动弹一分。

男子说:“我知道是你!跟我走!我是青鸾!”

陌生的男人,陌生的名字。

僵持中,一阵略大的风拂过,桉朵儿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鸣响。

男子的脸色陡然大变,苍白中透出青灰,甚是骇人。他嘴唇动动,目光微闪,语气却缓和下来:“我是青鸾。我还会来见你!”

说完衣袖从桉朵儿面上一拂,桉朵儿只觉数道阳光稀松入脑,和煦却迷糊。再睁眼时,男子已不知去向。

她仔细回忆男子的面容,总是缺乏实体感。片刻之后,再回忆与男子的对话,只仿佛一团浆糊,混沌不清。再过一会儿,回忆男子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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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有女初长成 第十五章:春宵苦短日高起

桉朵儿头昏脑涨,不知所措。发呆之际,忽觉一点冷清清的压迫感随风传来。一回头,手里的扫把干净利落地落了地。

桉朵儿有种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冲动。大概是在那山顶凉亭里吃的一盘子糕点给了她体力,让她在腿肚子打颤时还硬是给撑住了。

台阶之上,山门前,东之月巍然而立,黑发白衣迎风起舞,仙风道骨,超然于尘垢之外。

清风拂过,万千落叶在他头顶盘旋,在他脚下翩翩起舞。

东之月居高临下,凝视桉朵儿片刻,一抬脚,打算前行。

“不!”

桉朵儿像只中箭的猫,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疾冲过去,竟在东之月那只脚尚未落地时一把抱住。

她吁一口气。有惊无险。

看看地上翻腾的叶片,东之月这一脚要是落下,哪怕她桉朵儿是只九命猫,恐怕也被砍得只剩渣了。

桉朵儿跪地,紧抱着东之月凌空的一只脚,抬脸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她小声劝解:“你先抬会儿脚。等等再走。”

东之月皱眉问:“等?等到什么时候?”

桉朵儿说:“等风把这些叶子全吹走的时候。”

东之月双眸中晕开淡淡的忧伤,眺望长长的石阶,以及越来越凌乱的落叶,声音悠远:“我知道你从没扫过地,我也没扫过。但我一直猜想,扫地其实不能光靠扫。”

这话让桉朵儿有醍醐灌顶之感。是了,哥哥渊云修炼时,就一再强调,修炼一事最忌讳的就是一根筋傻炼,不知融会贯通寻巧劲。现在扫地不也是一样?不能一根筋傻扫。

东之月这么说,必定是想指点一下,如何在扫地一事上寻巧劲。

桉朵儿立刻充满希望,将东之月那只脚抱得更紧,热泪盈眶道:“是的是的,扫地不能光靠扫,你肯定有好办法。是不是有专门的术法应对,比如秋风扫落叶什么的?”

东之月点头:“的确,我一直有这种认知,扫地不能光靠扫。”

他的目光和语调都充满禅意:“偶尔也要用簸箕兜一下。”

桉朵儿瞠目。良久,将额头重重撞在东之月的小腿上。

她真想撞死算了。

她悲戚地哀求:“夜之哥哥,要不咱还是换第一种选择,我帮你洗个澡好不好?”

东之月叹气:“今早你走了之后,我自己跑去洗了个澡。你肯定知道,洗澡太频繁,把皮肤都泡皱了,很伤肤质。”

桉朵儿沙哑着嗓子嚅嗫:“可以干洗……”

又一阵风过,东之月静静地说:“跟你说件事。”

桉朵儿将脸埋在他小腿上哭泣,揪起他的衣服下摆擦鼻涕,含糊道:“我不想听。我扫不完树叶子。你不会真砍我的头吧?”

东之月遗憾道:“我也不想砍你的头。但松这一次口,以后所有人都不好好扫树叶子,万一失了火怎么办?藏了蛇怎么办?我的哪个下属不听话,我罚他跪地,他却跪在一堆松软的落叶上,起不到警示作用,怎么办?作为领导,我不得不高瞻远瞩一点。对了,跟你说件事。”

桉朵儿头大如斗,开口都困难。

就听东之月镇定自若道:“我金鸡独立这么久,真的坚持不住了。”

他的一只脚一直腾空被桉朵儿抱在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一落,就开始前后左右剧烈晃动,桉朵儿“呼”地立起,一手却还抱着他的腿不放,于是那条修长的腿就变成高举而平行于地面。

这姿势,东之月更加不稳,桉朵儿竭力用另一只手去支撑,也随着东之月前俯后仰,口中急切不停:“别倒别倒,我求你,再忍忍,再站站,你千万别倒,别……啊呀!”

东之月往前一扑,压着桉朵儿倒地,两人抱成团,轱辘似的从石阶上一路滚了下去。

停稳时,也不知是哪一级台阶。桉朵儿仍旧被东之月压在身下,面孔贴在东之月胸口,而东之月的脚正好放在她脚上。

以东之月的高度,她估摸着他是蜷了腿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东之月的脚底再也踩不到一片落叶。

桉朵儿如释重负,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颤抖道:“就这样,不许动,今天就这样。”

东之月淡定道:“我的胳膊下压的全是叶子,头发上也是叶子。”

桉朵儿问:“你脚底踩到叶子了吗?”

东之月说:“没有。”

桉朵儿斩钉截铁道:“那你废什么话!”

东之月很听话地闭了嘴。

惠风流面,阳光透过枝叶蓬松散落,东之月的身体像一条柔软又透气的大被子,桉朵儿很快有了困意。

她突然发现,从那么高的石阶上摔下,竟然毫无痛意。

头顶传来均匀微沉的呼吸,东之月看似也已小憩过去。

迷糊中,有脚步声靠近,仔细听,貌似还不止一道。再近一点,桉朵儿就听出是沉着的、整齐的、不紧不慢的很多脚步声。

她扭头,透过与东之月身体间的缝隙看过去,便见很长两列人群立在台阶下,安静地看他们,表情都挺肃穆,穿着都挺周吴郑王。

为首一金姿玉颜的男子靠近,垂首,恭敬地说:“尊上,今日是南四十阁主的进谏日。墨海以西激战正酣,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跟尊上说。”

桉朵儿暗暗心惊,但她实在太困了,不想挪地,况且落叶的问题还没解决,东之月也不能挪地。

这么想着时,就听东之月半梦半醒地问:“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男子小声说:“没有”

东之月又问:“我派出去参战的渌水阁一支,在那边水土不服闹肚子了?”

男子的声音更小:“没有。”

东之月再问:“渌水阁主明河暴毙了?”

男子急忙摇头:“没有。”

东之月接着问:“我死了?”

男子没了声响。

东之月淡淡舒一口气:“那就好,跟他们说,一切顺利,天时地利人和。今日无事,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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