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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 完结+番外 (许乘月)


  此刻他顺着叶凤歌的话想了想,依稀记起仿佛是听谁说过,又或许是在什么杂书上看过,好像,确实是有这样类似的说法,“有时两人之间的某些接触,会无意间将病气过给别人”。
  一想到有可能还真是因为自己早上那记孟浪的亲吻导致叶凤歌无端端病倒,傅凛心中多少有些惶惶不安。
  稀里糊涂的叶凤歌猛地又回过头来,虚着眼缝儿瞪他:“那大夫又不知道、又不知道你……你亲过我!咳咳……”
  “我说,你这到底是糊涂的还是清醒的?”怎么突然又条理清晰起来?
  傅凛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弯眼睛,伸手又拿过巾子来,殷勤地替她拭去额角新沁出的细密薄汗。
  “管你‘意外’还是‘意内’,”叶凤歌气嘟嘟地哑声轻嚷,“反正往后都不给你亲了,咳咳,你再敢偷亲,打断腿!”
  傅凛挑了挑眉梢,决定不跟病糊涂的人讲道理:“好,你不给我亲,那我给你亲,这样总行了吧?”
  叶凤歌浑身难受,苦着脸沉吟片刻。
  她此刻满脑子糊成稀粥,时灵时不灵的,其实也想不了什么事,都是话赶话说到哪儿算哪儿罢了。
  傅凛好笑的伸出手按住她左右两边太阳穴:“头疼?”
  “嗯。”
  轻重得宜的力道按压在太阳穴上,或多或少能缓解一点不适。
  “好吧,咳咳咳,”叶凤歌闭着眼睛,因难受而紧蹙的眉头略略舒展,喃声含混地应道,“看在你……你照顾我的份上,成交。就按你说的,咳咳,往后只许我亲你,不许你亲我。”
  病歪歪的叶凤歌与平日全然不同,颠三倒四,却意外的好拐。
  “你说‘往后’,”傅凛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潮,小心翼翼地确认,“意思就是,你不会走了,对吗?”
  他长指稍顿,屏气凝神等待着她的回答。
  额穴上的动作一停,叶凤歌头疼又起,头皮像被绣花绷子绷直了,难受得紧。
  约莫是不满于他突然“消极怠工”,叶凤歌立刻翻脸不认账,负气嘟囔:“我没说过。”
  傅凛又急又恼,翻身将她连人带被罩在身下,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两旁,长身悬宕虚虚与她交叠。
  “给你个改口的机会,先想想清楚,再重说一遍,”他咬牙沉嗓,恶声恶气道,“还走不走了?”
  ****
  猝然被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围,清冽的药香混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这使叶凤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她倏地双眸圆睁,周身绷紧,连裹在被中的脚趾尖尖都绷得直直的。
  周身的高热较下午时已退了些许,但身子仍是烫的,脑袋瓜仍是混沌发木,平日里总闪着慧黠灵动的眼儿此时氤氲又迷糊,让她看起来倍显娇憨无助。
  “我病了……”她的紧了紧干涩的喉咙,沙沙软嗓透着刻意示弱的淡甜,可怜兮兮,“想不了事。”
  眼前那张离自己过分太近的脸让她目光发虚,心头也发虚。
  傅凛恶质勾起的薄唇离她越来越近,莫名地让她好不容易退下去的体热重新遽升。
  “我、我要喝水,”她的眸中渐渐莹润起潋滟水光,似恐慌又似娇怯地轻唤,求饶似地,“傅小五……”
  许多年前,还是个小孩儿的傅凛时常因惊恐心悸而彻夜无法入眠。
  那时宅中那些老仆对傅凛只会敷衍了事,入夜后北院连个值夜的人都不留,叶凤歌便在北院的外间打了将近两年的地铺。
  有许多个夜晚,傅凛从短暂的噩梦中惊坐而起,抽抽噎噎地缩在床榻最里的墙角小声哭泣时,睡在外间的叶凤歌总会闻声而起,批衣立在屏风的那一头,低低声这样唤他。
  傅小五,别怕呀,我在这儿呢。
  ****
  久违的称呼让傅凛心尖一颤,眼中浮起委屈红雾,眼尾泛起湿意。
  这称呼是他们二人年少时光里共同的秘密,再不被这世间第三人知晓。
  在许多个惊惧到无法安枕的夜晚,带着慵懒残困的清甜软嗓隔着屏风轻轻抛来“傅小五”这一声唤,于傅凛来说不啻于安心救命的良药。
  一夜又一夜,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她就站在那盏屏风的另一头,用那温软甜嗓让他知道,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始终与他相伴,共生,不弃,不离。
  让他知道,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将他放在心上;有那么一簇看似漫不经心的清丽目光,时时被他的一举一动牵着,再无旁骛。
  那时的傅凛虽小,对周遭的人、事就已有着超乎年纪的敏感与锐利。他很清楚,旁人似乎都在等着看傅五公子能撑多久。
  他们看他的目光,都是冷漠的怜悯,都在等待着他的死讯,好让他们从这荒无人烟的半山大宅的困囿中得到解脱。
  惟有叶凤歌的眼神,是在期待着他的将来。
  在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会有将来的时候,惟有叶凤歌始终坚信,傅凛会平安长大,会有美好可期的将来。
  从那时起,叶凤歌就像傅凛黢黑心田里唯一的光。
  从“傅小五”长成“傅五爷”,正是他对这束光的追逐与报答啊。
  可她却说走就走,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傅凛使劲眨去眼底委屈的水气,沉嗓微喑:“要喝水?”
  “嗯。”叶凤歌怯生生觑着他,抿紧了干涸嫣红的唇。
  傅凛重新坐起来,侧手端过小柜上的蜂蜜水,拿小勺盛了些许碰了碰唇。
  “凉了,我叫人另取一壶热的来。”
  ****
  叶凤歌想了想,讷讷声嗫嚅道:“算了,我头疼,咳咳,接着睡就是。”
  要说渴吧,那是真的有点儿。
  不过也是方才两人之间的姿态暧昧到近乎危险,她才与混沌间急中生智,脱口憋出这么个足以将他支开些的由头罢了。
  傅凛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底笑意晦暗不明。
  “我有法子。”
  只见他端起那碗凉掉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复又在她身旁躺下,侧头靠在她的枕边。
  “喏,这样就是温的了。”
  他将闪着水泽的唇凑到离她的唇不足一指的距离。
  叶凤歌警惕地侧头瞪着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哑得愈发厉害了:“才说好,不偷亲的。”
  “嗯,说好的,我不偷亲你,但我给你亲。”
  傅凛轻笑,食指在自己的唇下点了点,呼吸吐纳全是甘甜蜜味,勾人心魂。
  “尝尝吗?甜的。”
  叶凤歌觉得自己大约是病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在他刻意怂恿的诱人甜言下,竟鬼使神差地在他唇上抿了抿。
  隔着被子,有长臂倏地收紧,将她紧紧圈住。
  两人额面相抵,两道身躯隔着棉被正正贴合。
  带了蜜味的薄唇贴着她的唇角,哑声道:“还我。”
  “什么?”叶凤歌懵懵然一开口,热烫红唇就若有似无擦过他的唇瓣。
  傅凛像在忍耐什么,轻哼一声:“你不说是我早上亲了你,这才将病气过给你的么?”
  叶凤歌张口欲言,却被他轻轻咬住了下唇:“还给我吧。”
  “好像……”叶凤歌心慌到发怔,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唇被人含住,口齿愈发不清,脑子也愈发像个摆设,什么也想不了。
  总之到后来,鬼都说不清是谁亲的谁。
  反正就是,唇舌交缠,相濡以沫。
  激狂,炙烈,相生相伴。
  ****
  不过,叶凤歌到底还病着,傅凛终究也没舍得“下狠手”。
  强忍着身上某种熟悉……又不是十分熟悉的疼痛,傅凛将叶凤歌连人带被圈在胸前,听着她渐趋平稳的轻细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渐渐被她带入了梦。
  这些年傅凛虽一年年见好,可睡眠始终是个大问题,总要捱到近寅时才能勉强入睡。
  可这回才正丑时他便睡着了,一觉睡到辰时,足足三个半时辰。
  醒来时已有熹微晨光依稀透窗而入。
  他看了看怀中因裹着被子而显得圆乎乎的姑娘,想起先前梦中那些旖旎到近乎疯狂的画面……
  羞耻到玉面爆红,像深秋傍晚突然炸开漫天火烧云。
  得亏这姑娘昨夜病歪歪没精神,睡得死死的,不然他可能真的会被打断腿。
  他强忍着满心的羞耻与别扭的甜蜜,探了探叶凤歌的额温——
  不再是昨日那般烫手,但还是有余热尚未退尽。
  蹑手蹑脚的起身后,他先去外间将门拉开一道缝,吩咐门外的阿娆去备好叶凤歌的药,这才做贼似地回到内间,从柜中取了另一床棉被来回到榻前。
  小心翼翼将沉睡中的叶凤歌一点点挪出来,飞快地用新的这床棉被将她裹好。
  然后,拖着之前那条“罪证斑斑”的棉被躲到墙角里,动作笨拙地……拆被单。
  接着他收拾了一套换洗衣衫,又拿宽厚大氅将周身从肩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再将那团成一坨的被单包好。
  回头确认叶凤歌并未醒来,这才踮着脚溜出寝房。
  留在在寝房外的人恰好是承恩。
  一见傅凛异样神情,不待他说什么,承恩立刻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压低嗓音熟门熟路道:“五爷,是又要去南院温泉洗床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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