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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洗白手札 (叶菱歌)


  ……
  宴席已近尾声,喝倒了一片人,翰林的那一桌上,阎初用手撑着脑袋看他旁边仍挺直脊背坐着的江行。
  他也奇怪。
  这人明明是他们中最不能喝酒的,平日是滴酒不沾,酒席上不得已喝一两杯就醉了。且上回他们三人琼林宴之后去酒肆喝酒,他家的那个妹妹特特跑来提早把他接回去了。
  那小丫头还瞪了他好几眼,暗怪他拐他兄长出来乱喝酒。
  阎初转而想到苏庭那个妹妹。
  啧。一个二个都是“妹管严”。
  还是他在京城孑然一身,来得逍遥自在。
  阎初脑子混混沌沌,左思右想,忽然举起适才江行喝光的那一只酒壶。
  江行吃着菜,没注意这边,转头便看见阎初举起那酒壶,仰头张嘴喝干了最后一滴。
  江行眼角微抽,暗道不妙。
  果然,阎初忽然坐直了身子。
  “江兄,你这是白水啊!”
  江行:“……”
  阎初瞪大了眼瞧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兄适才那模样恐怕进了洞房就倒床睡了,洞房花烛新婚之夜……白白浪费这良辰美景。
  瞧这江行素来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老实巴交的,今儿才露出狐狸尾巴!
  阎初阴恻恻笑起来,附到江行耳边问:“江兄,苏兄哪得罪你了?让你这样使阴招。”
  江行神情淡漠地看他一眼。
  分明是极淡漠的一眼,阎初却被他看得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几分,忙从他耳边退回来。
  江行仍旧是淡淡的语气,端的是君子淡如竹的风范:“无甚得罪,纯粹是某心情不佳罢了。”
  他说完忽然对着阎初笑了笑,把他适才附耳过来的声音学了个十成十:“阎兄你也要小心哦。”
  阎初:“……”太可怕了!
  ……
  宴席散去,江行独自一人出了宁国公府。
  刚出府门,便在苏府门前右边那只的石狮子旁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提步走过去,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姜宜仍是作书童打扮,她看着江行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佯作凶巴巴的样子问他:“你又喝酒了?”
  江行道:“一点点。”
  姜宜好不情愿的样子:“那勉强原谅你吧。”
  江行心里好笑,他问:“等多久了?”
  姜宜仰头看着他答:“不久。”也就小半个时辰吧。
  江行微微笑了下,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姜宜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嗯?”
  江行转而替她顺了顺头发,淡淡道:“无甚,只是忽然发现你很可爱。”
  比那美人蛇似的女郎可爱多了。
  姜宜笑弯了眼:“你才知道啊?”
  江行看她笑得灿烂,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走吧。”
  “嗯。”姜宜跟上他的脚步,一同离去。
  未出几步,江行回头看了一眼巍巍然的宁国公府,那府邸在夜色里如同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的巨兽,眼见着便要将他吞噬。
  江行想到他明日上朝之时要呈上去的检举信,仿佛已经能预见到明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而他将站在风口浪尖上。
  走了片刻,出了兴宁坊,江行偏头问那小姑娘:“若有一日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你将如何?”
  姜宜抬头,笑得好似没心没肺:“你去哪我便去哪,四海为家都行。”
  转而又添了句:“你可不能丢下我。”
  那头静默半晌,好半天才听得一句应――
  “好。”


第54章 此般福气
  紫宸殿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嘉元帝正翻阅着厚厚一摞奏折。殿内, 着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举着牙牌, 屏息静待皇帝示下。
  倏地,嘉元帝气得扔了手上的折子,直直地砸在太子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踉跄着跪了下去。
  嘉元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逆子!朕让你做今科考官, 是让你好生学点东西, 你倒好, 以权谋私, 给人放水不说还把题泄了!”
  太子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心里却盘算琢磨这折子到底是谁上的, 敢公然与他太子为敌?
  他看着他身侧的那封奏折, 想伸手去捡,不料有宦官抢先将之拾了起来, 呈了回去。
  太子气闷, 他抬头狡辩了句:“父皇可莫要轻信小人谗言, 儿臣的清白竟比不上这居心叵测之人虚虚实实几句的构陷之语?父皇把那小人叫出来,儿臣与之当堂对质。”
  嘉元帝冷笑一声。
  长本事了, 想套他的话?不知悔改!
  这折子是和那张寅同科的状元江行上的, 一同科考, 如今又同在翰林院, 张寅私下有什么一举一动, 江行窥得一两分再正常不过。况且他出身寒门, 与朝廷几派毫无牵扯, 他犯得着挖空心思构陷太子吗?
  嘉元帝冷声道:“这几日你不用上朝了, 给朕留在东宫里好好反省反省。莫要再动些歪心思了。”
  这算是禁足了。太子急了眼:“父皇……”
  嘉元帝凉凉地瞥他一眼。
  他真正气的根本不是太子参与科举舞弊,问题在于舞弊之人张寅乃幽州刺史张狄的嫡子。
  张狄自开国起便在幽州扎了根,这些年来已成气候,偏偏他戍边有功,哪怕是作为皇帝也找不到由头把他连根拔起。长此以往,张狄势头越盛,越发成为嘉元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科进士分配,按制那张寅只能先去地方历练几年再归京,可不料张狄修书一封,请求嘉元帝将其留在京城,说是“磋磨磋磨他的性子”。
  嘉元帝想了想,觉得留下个嫡子在京中算是做了质子,有利无弊。
  可谁想到这厮竟和太子勾搭上了?
  拥兵自重的地方大员和徒有野心的太子……呵!好大的胆子。
  龙座之上,嘉元帝淡淡开口:“削了张寅的官职,科举舞弊一案交由大理寺查办。”
  大理寺卿出列下拜,领了命。
  “退朝!”
  ……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秦汜悠哉悠哉出了紫宸殿,脚步轻快。
  一脸阴鸷的太子秦洋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狠狠横了他一眼。
  秦汜一脸无辜:“兄长瞪我作甚?”
  太子回头,冷哼一声:“幸灾乐祸。”他倒从不曾觉得秦汜有那个本事构陷他。
  秦汜眨了眨眼,道:“兄长这可错怪我了。我今儿的确高兴,但此事还不值得我高兴。”
  太子的目光已经快要杀人了。
  秦汜又道:“兄长还是听父皇的话早点回东宫吧,你刚娶了三房妾室,多分些精力陪陪她们也是一桩乐事。”
  他说着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就没兄长这份福气。”
  话音刚落,太子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了其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怎么,王爷很想要这般福气?不若让微臣亲自挑十来个小娘子送进晋王府?”
  秦汜猛地回头,看见一脸阴沉的宁国公苏遒。
  苏遒冷笑一声。
  秦汜皮笑肉不笑:“国公误会了。”
  太子在一旁瞧见这情形,连着冷笑几声走远了。
  苏遒面色不变,凉凉地看着秦汜,道:“怎么,嫌少?”
  秦汜笑意僵了僵:“不敢。”
  他这是做的什么好事?!人还没娶进门,就把岳父得罪了?
  苏遒冷冷地睨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秦汜有点笑不出来了,心里莫名发虚。
  回府之后,他唤来王府的管家,吩咐下去往采礼单上又添了几件。
  ……
  苏虞听到太子被禁足的消息时,正在灼华院内同陆锦姝学绣花。
  她心中暗自表扬一番江行出色的办事效率,面上仍微皱着眉同绣花针作斗争。
  她得开始自个儿绣嫁衣了。虽说高门大户里出阁的贵女没几个的嫁衣是自个儿一针一线绣的,但好歹还是要意思意思绣上几针。
  苏虞头疼地发现她连意思意思几针都有点困难。
  成个亲真是麻烦。
  陆锦姝看她摇头叹气的样子,心里好笑,道:“这就难住你了?等你嫁过去了,少不得有要缝缝补补的时候。虽说你一定是仆妇众多,但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苏虞皱眉:“亲力亲为?”
  陆锦姝道:“比如说,你夫君的衣袍鞋袜,那绣的不是衣裳,是夫妻间的情意。”
  苏虞想想自己在油灯下给秦汜缝衣服的画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可怕了。
  苏虞转而看陆锦姝,道:“嫂嫂你适应人.妻的身份还真快。”
  陆锦姝羞红了半张脸,低头绣着花样子,轻声继续道:“还有你将来的孩子……我阿娘至今还留着她当年亲手给我绣的第一个肚兜呢。”
  孩子……
  苏虞怔松起来。她活了这么些年,却压根儿没怎么接触过孩子。
  前世她膝下并无自己的子嗣,养了秦淮挂在名下,却实则没怎么管过他,由着下人把他拉扯大,只偶尔查一查他的功课,告诫他用功读书,好赢得嘉元帝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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