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笑道:“小夫人倒是剔透。那位可不就是王孙么?”
说罢,扶月凑到她耳边说:“听大总管说,是太子殿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就是贵人?
秦桑暗忖。
扶月又道:“太子殿下亲自登门拜访,咱们六爷还冷落他几日,也不见太子殿下发怒,可见太子殿下是个仁慈的。”
秦桑附和道:“未来君主仁慈,乃天下苍生之大幸。”
扶月暗暗打量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打探,“不知太子殿下来寻咱们六爷,是所为何事?”
秦桑睃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六爷是做大事的。”
扶月不敢噤声,两人一时无话。
水冷,秦桑披衣起身,出了净室,依然拿干帕子过来给她绞头发。
秦桑靠在贵妃椅上昏昏欲睡,不多时叶甚推门进来,依然动作一停,欲要行礼。叶甚却接过她手中帕子,挥手让她下去,依然悄无声息退下,叶甚接过她手上未完的活,继续给秦桑绞头发。
男人手劲到底不似女人,再是放柔了动作,因着不熟练,还是将秦桑头皮扯得发痛。
“嗞――”秦桑皱眉嗞了声,埋怨道:“你轻些,六爷可宝贝我这头发呢,别扯断了。”
叶甚闷笑,“小夫人说得是。”
乍一听他声音,秦桑一个机灵,猛的回头。因叶甚手中还抓着她的发,回头时,扯着了头发,一时疼得她龇牙咧嘴。疼过后,秦桑睡意全无。
她嗔道:“六爷来了也不吱声”
“早早来了。”
秦桑取笑,“贵客上门,您又巴巴的跑来。回头周公子给您扣昏庸无道的帽子,看您找谁哭诉去。”
“贵客又如何,便是天皇老子也不及婠婠重要。”
秦桑哭笑不得,心下暗自庆幸。“好在咱们大周皇帝深明大义,若向您这般,咱们大周百姓不知要如何。”
叶甚笑而不语。
一生为人,总有自己的执著和放不下的人或事。以前叶甚放不下手中的弓箭,放不下马背上厮杀的热血。后来遇见苏妙仪,以前的放不下都成了一个笑话,遇见苏妙仪,他才知道他的一生都成了为苏妙仪而活。
为一个女人而活,这话倘若传出去不知要被多少人诟病,不知要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他昏庸好色。
可别人说他昏庸好色又如何?说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又何妨?他征战几年,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有个姑娘能牵动他的心不容易。一旦遇上,他便想解甲归田,与她携手做羹汤,陪她生生世世的。
第102章 红颜祸水(1)
自那日太子登门已有数日,秦桑不提,叶甚每日也没人事的过着日子。偶有兴趣便去青楼里走上一圈,其余时间皆是与秦桑腻歪一起。
秦桑爱茶,叶甚便为她学烹茶。
他是个粗人,从前一壶酒,一匹马,一杆枪便能带着众下属大杀四方。可是现在不行,要哄女人开心,酒,马,枪,连学会烹茶都不顶事,最顶事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换做一般的男子,大约要甩着脸色不肯干了,可是叶甚却甘之如饴。每回将女人哄得开心了,他便觉得自豪,这自豪比之战场上亲手取下敌人的人头还要令他兴奋。
给秦桑倒茶,叶甚笑道:“你尝尝,这茶是不是比昨儿好许多。”
秦桑轻笑,“便是六爷手艺不足,有这好茶加持,料想味道也不差。”
茶是近几年武夷山新出的一款茶,就取名武夷茶。武夷茶每年产量极少,又因制茶过程繁多,故而价格十分昂贵,普通人喝不起,通常用做王孙贵族之间的送礼。虽是如此,但贵人们争相购买,武夷茶今年更是达到了一俩难求的境地。而叶甚不知用了甚么法子,竟得了两斤茶。
嘴里说着打击叶甚的话,但秦桑还是认真的品起茶来。
叶甚这人舞刀弄枪,带兵打仗很是有天赋。不过烹茶作诗这等风雅之事,不管学了多久,他都学不到半分精髓。
他为秦桑烹茶作画等虽是附庸风雅,还常常画虎不成反类犬,但念他的一片真心,秦桑亦不忍心伤害。于是秦桑不正面答,只道:“有诗云:欲试点茶三味手,上山亲汲云水间。可见好茶不仅要求会煮茶,还要有好景和好水。”
知她是委婉的告知他手艺并未进步,叶甚不由失笑。又觉得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煞是可爱,于是逗她。“我是个粗人,还请婠婠指教一二。甚么景,甚么水方能煮出好茶。”
秦桑歪着头看他笑,“到了冬日,咱们取了清晨红梅上的雪,在梅林里煮茶。六爷以为如何?”
她一壁说,叶甚一壁想象那画面。
红梅上扫雪,红梅林里煮茶,这倒是人生一大趣事。
“依婠婠所言。”叶甚笑着许诺,“待冬日到了,我带你山上看红梅,取雪煮茶去。”
“六爷可不准食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桑不依,举起右掌,笑道:“空口无凭,咱们击掌为誓。”
叶甚自然是依了,两人当下击掌。
“咱们已经击掌为誓,六爷若是食言,可是会变成王八的。”
叶甚道:“是极是极。”
秦桑乐不可支,叶甚不管她,又给她倒茶。
茶吃到半,有小厮过来,禀告说青楼有人闹事。叶甚疑惑,青天白日的,青楼歇业,如何还有人寻事。那带话的小厮也不甚了解内幕,秦桑只得打发他去瞧瞧。想到秦桑这几日都被他拘在府里与他厮混,想来也是闷坏了,叶甚让小厮准备马车,叫上秦桑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抚月一道陪同出府。
秦桑直笑言,“六爷再不让我出门,我可就成了那井底之蛙。”
听了她的调侃,叶甚闷笑不已。因他去青楼,不便带秦桑一道去,到了一座永福酒楼前,他放秦桑下马车,让她随处走走,买些女儿家的胭脂,待他理完事,便过来寻她。秦桑乐得自在,忙笑着催促他快走,叶甚直骂她小没良心。
待叶甚远去,秦桑方带抚月一道去看首饰。
秦淮水乡养人,尤其养美人,故而秦淮一带美人可与扬州瘦马比肩。因美人多,女子的各种首饰也是品种繁多,让人眼花缭乱。秦桑颜色好,素日里不施粉黛,因叶甚爱吃她唇上口脂,为了叶甚这癖好,她倒是常往唇上涂抹口脂。不过虽不喜胭脂水粉,她却格外喜爱钗子步摇这等头饰,每逢叶甚送了套称心如意的头饰,她能欢喜上好几日。
主仆二人在首饰摊前游走,不大一会儿就被那精美的头饰迷花眼,看了这个舍不得丢开手,看了那个也舍不得。几番对比,觉得个个都好,竟不晓买哪个。
抚月笑道:“不若小夫人全买了,往后一天换一支戴给咱们六爷瞧。”
秦桑嗔她,“六爷挣银子不易,哪里能败家呢?”
抚月又要打趣她,却见前方一公子哥儿策马来,马从商贩的小摊子上跃过,那商贩尖叫着抱头蹲下,面前摊子倒了一地。他一路来,一路人慌乱不已。马儿渐渐近,它就要冲向秦桑,抚月失声大喊,将秦桑往旁推。
秦桑跌倒,帷帽落,一张倾城绝色的脸蛋暴露在人前。
那公子哥儿不过一瞥,便惊为天人,及时勒住马匹。
马蹄在秦桑眼前堪堪停下,她得留下一条命。
幸而有惊无险。
抚月暗暗吐了口气,上前搀扶起秦桑。“小夫人可有受伤。”
不待秦桑回答,那公子哥儿已下了马,给秦桑作揖。“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举止倒是有模有样,可眼里的淫邪之色却令人恶心非常。秦桑不欲与他纠缠,冷清清地道:“公子多礼。”
说罢便要带着抚月离去,那公子哥儿不让。他往前一步,伸手拦住她。“小生张勋,家父官至知州。小生斗胆,敢问小姐芳龄。”
秦桑道:“小姐不敢当,不过是商人妇。”顿了顿,她又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
张勋不让,笑嘻嘻地往她跟前凑。“士农工商,地位最低者商人也,小姐不若跟了我。我张勋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桑冷声道:“公子自重。”
张勋又往前凑,一张嘴巴就要亲上秦桑,秦桑厌恶的扭开头。张勋不让,强行扳过她肩膀,淫笑道:“我曾听人说十二乐坊的歌姬秦桑貌若天仙,秦淮再难有与之比肩者。今儿见了小姐,便觉得惊为天人,小姐莫不是歌姬秦桑?”
秦桑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待如何?光天化日之下,公子竟要无视王法,要强抢民女么!”
张勋大笑,虎口卡着她下巴,强迫秦桑看他。“我父亲是知州大人,在秦淮河,我张勋就是王法!”
语气嚣张无比,秦桑听了气得发抖。咬牙道:“我可是叶甚叶大将军的人,他的人,你敢动!”
不提叶甚还好,提及叶甚,张勋更得意。将秦桑往怀里一带,强行将她弄上马。秦桑不依,强扭着要跳下来,可力气不提他,被他按在马上动弹不得。他对秦桑道:“曾经的叶大将军有多辉煌,现在的叶甚便有多不堪。甚么不败战神,不过世人强加的冠冕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个纨绔,为了个女人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