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说着,忽的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太仆寺少卿郑家和京兆王家。他们或许能来。”
唐元贞既然已经明白了赵氏的意思,乐得顺水推舟,故作突然想起来的模样,“哎呀,我竟忘了,她们两家似乎也不能来。”
这两家是世家,肯来给土鳖万氏贺寿,全是看在唐家的面子上。
万氏和众亲戚在福寿堂的一番话,赵氏能探听到,唐元贞自然也有法子知道。
好嘛,人家看在她唐元贞的面子上才来王家,万氏却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儿给她下不来台,那她又何必费心给万氏做脸?
真当她唐元贞是傻子吗?
既然万氏这么不知好歹,那就别怪她唐元贞拆台了!
赵氏见唐元贞这般通透,很是高兴,脸上却带着遗憾,“还真是不巧!”
“是呀,太不巧了!”唐元贞满脸“无奈”。
唐宓木着一张小脸,心说:阿奶、亲娘唉,你们这么做好吗?
小家伙多聪明啊,整日又被赵氏、唐元贞待在身边言传身教,八卦更是听了不知凡几,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和母亲这番话的意思。
啧,看来老祖这次是真的惹怒阿婆和阿娘了,竟让她们如此不顾及的“回敬”。
心里想着,唐宓手上无意识的一拧,咔嚓,难住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六柱鲁班锁竟解开了。
赵氏和唐元贞听到动静,纷纷看过去。
看清竹席上散落的木条条的时候,婆媳两个都愣住了。
“猫、猫儿,你、你把鲁班锁解开了?”
唐元贞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拿起几根木条,反复的看了又看,才结结巴巴的问道。
唐宓乖乖的点头:“是啊。很好玩儿的。”也不难,这几天她已经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唐元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问:“没、没人教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聪明?!
有个聪明得近乎妖孽的女儿,唐元贞表示,哪怕自己是个携带空间的穿越女也HOLD不住啊!
赵氏惊愕过后,却是满脸的欣喜,一把抱住唐宓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没口子的称赞:“哎呀,阿婆的猫儿真是个聪明孩子。啧啧,十八郎还说这把鲁班锁难住了整个弘文馆的老师和学生,结果却被我家猫儿三两下就解开了。哈哈,等下次十八郎来了,看我怎么羞他。”
唐宓一听这话,顿时眉飞色舞,“对,阿婆,咱们羞羞他!”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两根食指抵在脸蛋上,做出“羞羞”的动作。
唐元贞微蹙眉头,低声想提醒赵氏:“阿家,猫儿——”太聪明了不好,慧极必伤!
赵氏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担心,要我说啊,你们两口子就是有些矫枉过正了。猫儿聪明是好事,什么‘慧极必伤’,我是不信的。天底下不是没有神童,又‘伤’了哪个?”
唐元贞还是有些担心,“猫儿出生的时候就艰难,我是真怕——”
赵氏再次打断她的话,“事情不能老这么想,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那般艰难的条件下,猫儿都好好的,日后只要咱们做长辈的多看护、多调教,难道还怕她有什么闪失?”
唐元贞犹豫了。
赵氏继续道:“阿唐啊,猫儿这般聪慧,是老天给的福气,咱们不能故意埋没了她。我知道你们害怕,既是这样,那就不必刻意培养她,只需给她正常的、必要的教育,其它的,全看她自己,如何?”
唐元贞低头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缓缓点头……
第048章 进击的赵氏(三)
八月二十四日,天蒙蒙亮,骠骑将军府的中门大开,身着崭新衣裳的小厮们鱼贯而出。
洒扫,迎客,忙得不亦乐乎。
进了二门,亦是一番繁忙的景象。
院内张灯结彩,小丫鬟们端着东西如蝴蝶般穿梭不停。
整个王家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
但,如果细细看来,仍会发现些许不同。
至少住在客舍和城郊农舍的王家远亲、乡邻们猛然发觉,今天的王家,似乎跟他们平时见到的不一样哩。
往日说说笑笑的门房小厮,今个儿竟全都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难以接近的傲慢。
没错,就是傲慢!
王家的远亲们都是贫苦农家,在家乡能见到的最大官儿就是县尊大人。
那还是他们县来了新县令,听闻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王鼐是本县人,到任后,县令便亲自前往王家的祠堂祭拜。
王家远亲们至今还记得,县令来王家祠堂时的排场,啧啧,着实威风哩:崭新的官服,六个县曹紧跟其后,还有一大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簇拥。
整个王氏家族除了几个族老有幸被县令召到近前说话外,其它族人,都只能满眼敬畏的站在人群里围观。
即使这样,也给了王家人无限的谈资——
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县尊大人的哩;
县尊大人还给他们家的老祖宗上香哩;
还有那些个威风凛凛的衙役们,连进俺们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哩……
这个话题,足够王家族人们炫耀几十年,并流传后世子孙的。
而经过这件事,王家人对于“大官”、“贵人”的印象,就停留在了那位儒雅却不失威严的县尊大人身上。
至于王鼐,堂堂骠骑将军,掌管天下一半的兵马,却因为是自家兄弟(或晚辈),王家人反倒没了敬畏之心。
也是,他们中有许多是王鼐的同龄人,甚至长辈。
从小看着王鼐光着屁股长大,不少人还欺负过王鼐兄弟,对于他们曾经骂过的“没爹的野种”,实在畏惧不起来啊。
尤其是他们到京后,万氏和王鼐从未摆过什么架子,无比亲热的招待众人,更让众人感受不到他们与王家的阶级差别。
唯一震撼的,约莫就是王家的豪富了。
可今天,只一个门房小厮就让众人感觉到了莫名的气势。噫,这些人竟是比县尊的气势还足哩。
不由自主的,昨儿还趾高气扬、随意在王家出入的王家远亲们竟忽的束手束脚起来。
十分不自在的进了门,还未到中庭,迎面便遇到了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全副武装,身上的甲叶子泛着金属特有的寒光,腰间挎着横刀,脚上的牛皮短靴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笃笃”的闷响……这些都是王家的私兵,按照彼时的说法叫“部曲”,多次跟随王鼐上过战场。
当他们气势全开,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就会迎面而来,普通人见了,只有腿软、胆寒的份儿。
“哎哟我的亲娘唉,这些人咋恁吓人咧,活似阎王殿里的阎王爷。”
王氏远亲们鹌鹑般瑟瑟发抖,直到几队人马过去好久,方有人颤巍巍的说。
“这位郎君算是说对了,这些人还真就是阎王爷,呵呵,这些年他们跟着将军南征北战,不知宰杀了多少敌寇!”
领路的小厮昂起下巴,十分骄傲的说道。
“他、他们都杀、杀过人?”
王家远亲们的脸惨白惨白的,天可怜见,他们只是普通的田舍汉,何曾见过杀人?
小厮没说话,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王家远亲们抖着双腿,战战兢兢的往里走。瞧他们那惧怕的神情,仿佛不是去亲戚家拜寿,而是去阎王殿送死。
到了花厅,入眼的都是金灿灿、银晃晃的器物,还有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珊瑚树、玉石屏风和琉璃摆件。
红红的地衣一路延伸开来,王家远亲们看了看自己沾了泥点子的鞋子,根本不敢轻易往上踩。
“……大、大伯,狗儿,哦不,是、是王将军他啥时候来啊。”
踮着脚尖踩过地衣,众人进了花厅,畏畏缩缩的坐到席上,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抹了把冷汗,小声问着席上辈分最高的族伯父。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哎呀娘哎,这也太吓人了,身处这样一个贵气逼人的地方,大家心里都毛毛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只盼望王鼐或是王鼎早点来。
不管怎么说,王鼐和王鼎是他们的兄弟(或晚辈),彼此熟悉,有他们兄弟在,大家伙也能放松些。
就在这时,花厅里伺候的管事站出来回禀道:“好叫诸位郎君知道,我家两位将军还在前衙办公,约莫午时才能回来。”
圣人去南山避暑了,王鼐身为骠骑将军,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守京城负责京畿防卫。
王鼎亦然。
责任重大,王鼐和王鼎根本不敢疏忽,所以就算是老娘过大寿,他们也要先去前衙处理公务。
“啊~~这、这,我、我们,”可咋办?
继续待在这么一个吓人的地方,然后挨到中午宴席?!
王家远亲们个个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管事心里冷笑,“诸位郎君请放心,我家世子爷稍候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