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是前朝古物,有人说是皇上赐的,还有人说恐怕是纯金打的。
不过最后这个很快被众人嗤之以鼻了,真要是纯金的还怕摔?
傻蛋!
简直比宁家二小姐还会逗乐子。
不过宁家二小姐逗乐子多少还是份好心肠,这纯粹是个傻子!
嗯,跟着这些流言,宁芳也火了一把。
那天她在马车上问的话,没多少人听见,但她起先说她能治病的话,却是许多人都听见了。
可她是怎么治病的呢?
咳咳,眼看那只眼熟的小毛驴又得得的驾着车来了,正八卦的乡亲们马上收了嘴,还笑脸相迎。
“二姐儿,去上学呀,今天又给程家带了什么好吃的?”
“萝卜老鸭汤!打了霜的萝卜,可甜呢,怎么做都好吃!婶子你家有多的萝卜吗?有多的就送老孟家去,让他给钱。”
“哎哟,二小姐说笑了,几个萝卜还要什么钱?您若爱吃,回头婶子就给你送一筐去!”
“那谢谢啊!”
……
等驴车走远,乡亲们的八卦才又继续了。
瞧见没?
宁家二姐儿就是这么给人治病的。
昨天好象是甲鱼山药汤,前天是菜干南北杏煲猪肺,大前天是……
是什么也记不清了,不过总是这些汤汤水水的。吃的也不是什么好物,全是乡下常的东西。要说这样也能治病,估计他们个个都能当大夫了。
不过,这也就是二姐儿仁义。别看这么点大的女娃娃,受了人家一次好处,就知道感恩图报。可不象某些人,得了好处就忘了祖宗。
哎哎哎,这话怎么说的?那天我可没去程家闹事,就我弟那个不懂事的去了,回去我还骂了他好几天呢!
哟,那可真是教训得厉害。
行了,婶子你就别刺人了。回头让我弟也挖一筐萝卜,抓几只鸭子给二姐儿送去,这总成了吧?
这还象句话。
……
不管乡亲们如何把宁家二姐儿的治病故事,当成个笑话传来传去。但生病的那个人,却在这样的调养中,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
“三爷,粥好了,趁热喝了吧。”
老马捧着热腾腾的粥碗过来,看着稀薄阳光下,原本瘦如骷髅的少年脸上终于渐渐鼓了些肉起来,还有了血色,欣喜得一双眉头都是舒展的。
“二姐儿的法子还真管用,看您这气色可真是好多了。”
程三接了粥,却不急着吃。反问,“让你做的东西做好了没?”
“做好了,都是按着您画的图纸做的。”
老马拿出一只锦盒,里面搁着十来件金银首饰,均打得十分俏丽小巧,显是给小女孩戴的。
程三只一眼便皱了眉头,“怎不用我送去的宝石?”
“您给的宝石太大了,乡下银匠胆子小,怕弄坏了赔不起,便只挑了他手上的好货做了,先凑合看吧。您那宝石,不如留着回了京城再做。”
少年不赞成的瞟了略心虚的老马一眼,勉强把锦盒收下了。
慢慢吃过了粥,拿帕子拭了嘴角,才问,“最近可有京城的消息?”
“没有!”
老马这回答得特别斩钉截铁,还道,“出来前,大爷二爷就说了,您是出来养病的,可千万别操那么多心。您要是嫌闷得慌,我就去给您买些新书。要说您平常也别看那么多世家谱系,邸报县志,太伤脑筋了。您也看看新鲜话本儿,要不买几个戏子也是使得的。”
少年垂眸,淡然擦着自己的手,仿似不经意的道,“那可难为大嫂了。她素来最不爱听戏,可怎么知道好坏?”
老马一愣,半晌才无奈道,“您,您都知道了?”
想想也是,他就算是前太子家的世仆,到底是个下人。若没有主母发话,怎敢轻易换了主子的宝石?
少年轻叹,“京里情况不大好吧?”
老马忙道,“哪有?大爷二爷就是不放心您一个人,才让大太太悄悄跟来的。”
可少年目光落在刚刚吃完的粥碗上,淡淡道,“这粥里的虫草前些天每碗都有五根,可这几日却只放了三根半。大嫂从来不是个小气人,她要不是实在为难,断不至于克扣我的饮食。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老马黯然低头,咬了咬牙才道,“大爷,大爷把吕家那小子打了……然后,又被罚了一年俸禄,还赔了三千两银子。不过——”
他忽又昂起脖子,痛快之快,“大爷也踹断了那小子的子孙根。呵呵,那可是吕家独儿种呢。敢祸害到您头上来,吃这么大亏,他就活该!”
看他这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少年却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吕家太太是年纪大了,可吕老爷要纳几个年轻妾室还不容易?人家没了嫡子,照样能生庶子。既要报仇,便父子俩一道灭个干净,纵赔上三万两也值得。如此打个半死不活,不过是多结一门死仇而已,何苦来哉?”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老马顿时给训得心虚起来,“那要不带个信回京城,再把吕家灭了?”
少年都快气乐了,“算了算了,你去通知大嫂,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吧。我也一样。”
老马一怔,“三爷,您要回去?”
第33章惊喜
程三叹道,“再不回去,两个哥哥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来。若真折腾到那一步,恐怕我再怎么谋算,也救不了他们了。”
“可……”
老马还想说什么,可少年摆手,显然心意已决,“不必多说,横竖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得好的,横竖方子已经有了,省得呆在这里还干着急。去吧。”
他年纪不大,但素来极有威仪,且早慧沉稳,乃是全家上下最信服的一个。老马看他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去准备了。
少年重又拿起刚刚翻看的梁溪县志,目光却落到小楼外。
昨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初雪,不大,近的都已经化了,但远处山林间却还覆着浅浅一层白,冷得缠绵入骨,也不知她还来不来。
正想着,便有一个小小人儿,出现在了少年的视线里。
系着件大红面子珠羔皮的小斗篷,底下应穿了厚厚棉袄,越发裹得圆滚滚象个球了。更因人小腿短,看着竟不似走,倒象是一路滚过来的。
楼上的少年不觉莞尔,那样温润的眉眼,便是自家人瞧见,只怕也要吃一惊。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又亲自动手关了窗,并挟了两块竹炭,添进火盆。还拿出一只跟他一模一样,只比杏仁稍大的茶杯,从紫砂壶里倒了一杯滚茶,摆上之后,又特意往桌边容易拿到的位置推了推。
等宁芳嘿哟嘿哟,吃力的提着食盒爬上了楼时,却仍只见少年纹风不动的端坐在窗前的老位子上,端着本书,面目寡淡的问,“来了?”
“嗯!”
再一眼瞧见她雪白额头上的细汗和空无一人的身后,少年眼中便隐含淡淡怒意,“怎不叫丫鬟提着?”
敢偷懒?
奴大欺主,该打!
“是我特意不叫她上来的,有好东西给你,嘿嘿嘿!”小姑娘得意奸笑起来,却怎么看怎么傻气。
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少年给一个鄙视眼神,心中却不由得有了小小期待。
似是完全察觉不到少年的冷意,宁芳高高兴兴将食盒吃力的搁到房中的黑檀矮几上。然后也不顾他的目光,先扯开脖子上的系带,将整个小斗篷扒拉下来,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和热气腾腾,还微微冒着白气的小脑袋,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才长舒了口气。
“热死我了!一大早的非要我穿这么多,你摸我背上都出汗了!”
看她还真背过身去扯着袄子透气,并示意他可以摸摸看,少年眸光微沉,“胡闹!还不快停手,当心侵了寒气着凉!”
男女有别。
他自然不会去摸小姑娘的背,不过却难免留意到,小姑娘扯开袄子时,露出那一小截后颈。
有几缕细碎茸发被汗濡湿了,黑鸦鸦的贴在雪白粉腻的后颈,越发显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就象新削了皮的雪梨,说不出的鲜美柔嫩。
这也就是他了,若是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男人……
少年想及此,忍不住又沉了眼,“女孩子身子金贵,便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能轻易叫人碰的。你往后可不能这么随意了,知道么?”
“知道啦!”宁芳没好气的暗暗翻着小白眼,心说自己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
“真当我缺心眼啊,若不是你,旁人我才不叫碰呢。”
少年本还冷着想教训的脸,却在听到小姑娘的嘟囔后,意外的融化了。
心情略好的似泛了几滴蜜,他抿了抿唇,指着她松花绿的新缎袄,主动换了话题,“是你祖母送来的?”
宁芳笑眯眯转了个圈,“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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