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道:“你们怎地找到了这里?”
为首的家仆回道:“长公主吩咐下来,务必要找到公子,奴才们可是足足花了一天儿的工夫啊,这才打听到的。”
温宪走过去亲自解开青蘅身上缚的绳索,对她说道:“委屈你了,别怕。”
转身向家仆道:“你们身上带着银子没有?”
为首的家仆回答道:“长公主都打点好了,公子只管回府,其余的就都交给奴才们吧。长公主此时正在府里等着您呢!”
深夜,公主府内。
长公主上下打量着青蘅。
只见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上身着舒袖小袄,下着马面裙。袄子上是渐变色印花,似是荷塘春色的图案。马面裙上遍布如意纹路。
长公主笑道:“青蘅姑娘好颜色。”
青蘅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说道:“求长公主恕罪。”
长公主笑道:“何罪之有呢?起来吧。”
青蘅偷偷看了温宪一眼,温宪点了点头。
青蘅缓缓站起了身。
长公主道:“你原名李青蘅,父亲原是候补道台,因事被牵连,判流放。你只身一人上京原想为父伸冤,无奈京官难见,银钱又即将散尽,只得暂在淮南春栖身,做了个清倌人,只盼着哪一日见到刑部的主事或者什么皇亲国戚便可以为你父亲伸冤了,是不是?”
青蘅吓了一跳,瑟瑟缩缩地道:“回长公主的话,的确如此。”
温宪听闻长公主一席话,也是一惊。
长公主道:“你可知温宪是何人?”
青蘅道:“温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皇亲国戚。”
长公主道:“那你可知他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帮到你父亲?”
青蘅看了温宪一眼,悄声说道:“知道。”
长公主道:“那你为何不将你父亲含冤之事告诉他?”
青蘅道:“我怕告诉他,他知道我有求于他,就不会再来了。”
第一百零六回 归来梁上燕 相看解语花
长公主微笑着说:“还是个痴情女子。依本宫看,与本宫这个痴情的儿子倒是很相配。本宫就做主让温宪纳你为妾,你可愿意?”
青蘅又惊又喜,看着长公主,一时语塞,久久说不出话来。
温宪道:“额娘这是何意?”
长公主道:“这位姑娘虽然曾经流落青楼,但是本宫已经调查过,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其情可悯。本宫见你在府中睡不安稳,惟有青蘅姑娘能让你安眠,便做主派人替她与淮南春的主事交涉过,也给了银子。难得你喜欢,就收在屋里吧。本宫这公主府这么大,多得是房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吃饭罢了。”
长公主不等他答话,便向青蘅道:“本宫从来不愿为难别人,若你不情愿,本宫也可以给你银子送你走,权当报答你这段时日对温宪的照顾。至于你父亲之事,你只需在京城再等两三日,必有消息。”
青蘅喜极而泣,跪下道:“谢长公主殿下,民女愿意。”
长公主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冷笑,看向温宪,问道:“那你呢?”
温宪回身将青蘅扶了起来,说道:“谢额娘成全。”
长公主于是又对青蘅道:“本宫会各方关照,抹去你曾经流落青楼的过往,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对外先说是买来了个丫头,才收了房。未免落人口实,你这名字也要改改。本宫看你性子倒还稳重,也不是那种逞口舌之快的,便赐你一个默字。从此,你便化名默青芜。温宪已有一妻一妾,都颇有家世,你日后要规行矩步,谨慎小心,切莫争风吃醋。若是坏了府里的规矩,本宫可不能容你。记下来了吗?”
青蘅道:“回长公主的话,都记下来了。”
长公主道:“记下便好了。厢房早已替你收拾了出来,今夜便在此安置吧,你的东西若有什么落下的,也可差人去取回来。”
青蘅道:“多谢长公主收留。”
长公主道:“你先下去吧,稍后本宫便让温宪过去陪你。”
说罢,长公主向贴身的侍婢使了个眼色,侍婢便带着青蘅往厢房去了。
此刻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长公主长舒一口气,缓缓地对温宪道:“本宫出身皇家,早已将儿女之情置之度外。自从下嫁你阿玛,虽是恩爱和顺、举案齐眉,但是到底也有君臣的名分在,总不能如平常夫妻一般。由此本宫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情深若此。”
温宪沉默不语。
长公主继续道:“这个李青蘅,与宫中的那个只是一字之差罢了,你便是因此才看上她吧。”
温宪仍是沉默。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本宫没猜错,她只是每日伺候你起居梳洗,至今还是完璧吧?”
温宪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仍然不答话。
长公主道:“看来本宫猜得不错,你这是何苦?家里一个,外头一个,碰都不碰一下。”
温宪道:“额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回青蘅房里了。”
长公主又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温宪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说了句:“谢额娘。”
说罢便步出,径直往青蘅的厢房里去了。
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也自行回房了。
厢房内,青蘅点了一盏蜡烛。
烛光幽微,默默摇曳。
温宪道:“青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父亲的事?”
青蘅两颊微红,说道:“我身份卑微,能日日见到大人,替你浆洗衣裳,便心满意足了。这样好的日子,像是偷来的,别的不敢再作妄想。”
温宪说道:“你从未提过对我有情,我竟然不知。”
青蘅道:“原是我不配。”
温宪道:“别这么说,你,你很好。可是……”
青蘅道:“可是大人心里已经另有其人。”
温宪道:“你知道?”
青蘅点了点头,说道:“大人睡梦中总是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温宪掩住她的口,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千万不可向别人说起。”
青蘅双手抬起,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缓缓拿下来,贴近自己的胸口,说道:“大人放心。”
温宪道:“此后你便在此住下,她们若给你什么委屈受,无需争辩,只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青蘅微笑着,说道:“放心,我知道。”
温宪道:“我出门了,你早些休息。”
青蘅道:“大人放心,有人问起,便说大人整夜都在我这里。”
温宪心中感动,说道:“青蘅,多谢你。你父亲的事情,既然我额娘答应了,必会替你出头,你放心。”
青蘅道:“大人怎么忘了?我是青芜,默青芜。”
温宪笑道:“青芜,多谢你。”
青芜替他披上大氅,笑道:“大人快走吧,别误了时辰,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温宪道:“你进了府,就不要喊我大人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轻看你,我一直都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青芜笑道:“我都知道。”
温宪也对她回以一个微笑,转身推开房门,消失于夜色中。
第二日,晨起,公主府中。
静欢依旧带着姚方盈去给长公主请安。
进了正殿,只见一个穿着清雅,面容俊秀的美人儿怯生生地站在一边。
静欢与方盈刚要行礼,只听长公主说了一声:“且慢。”
她二人都愣住了。
长公主道:“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默青芜,早先是买来伺候本宫的,因她读过几年书,所以还未安排什么活儿。昨天正巧被温宪看上了,本宫已经做主让温宪收了房。本宫知道,这一时添了新人,你们心中必然不快,可是难得温宪开口,本宫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静欢想到,这位姑娘也许就是长公主料想的每日替温宪浆洗衣物的女子。
于是接话道:“额娘言重了,府中多了个姐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公主道:“那便好了。静欢,方盈,你们且坐下,让青芜向你奉茶。”
又对青芜道:“青芜,这两位早你入府,以后你们便姐妹相称吧。”
青芜谢了恩,向静欢和方盈敬茶,唤了两声姐姐。
静欢已知长公主的用意,神色倒是自然。
却是姚方盈连日不见温宪进门,却又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人与她相争,心中郁郁难解。..
长公主见状,笑着对方盈说道:“方盈,你不必担心,你和温宪的婚事乃是皇上御赐的,青芜只是个收房的丫头,身份不会越过你去。你出身诗书礼仪之家,想必也是贤良淑德。本宫提醒你,为妇者,切莫犯了‘妒’字。万事要以夫君为上啊。”
方盈道:“多谢额娘提点。”
长公主道:“你是个乖孩子,本宫知道你懂事,不用多嘱咐。你放心,等温宪忙过这阵子,本宫便是雇上几头牛,也会将他拉到你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