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道:“不碍事,齐太医为我们出了不少力,也算不得外人。”
于是向雨落道:“请齐太医进来吧。”
齐太医进了殿,叩见了两位娘娘。
青郁道:“齐太医,你来的正好,本宫与英嫔妹妹正在赏一个稀罕物件儿,你有福气了,也一同赏赏?”
英嫔脸色大变。
青郁瞥见英嫔神色,并不作声。
齐楚道:“谢娘娘的恩赏,那微臣便托娘娘的福开开眼。”
青郁命风眠小心抬起烛台,放在齐楚眼前。
齐楚道:“果然是稀世珍品!只是,似有异香浮动。请娘娘容臣仔细查看。”
青郁道:“那便看看吧,洋人的东西,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我们不知道的,与普通的烛台有异呢。”
英嫔道:“许是齐太医多虑了吧,或者是一路行来沾染了什么花香果香。”
齐楚道:“二位娘娘请看,这烛台有关窍。”
说着手压住一侧台脚,用巧劲儿一提,烛台分为两部分,露出中空的台身。
英嫔已是大惊失色。
齐楚道:“果然如此,二位娘娘请看,这烛台中空,被人灌了大量的麝香。烛台难免会燃蜡烛,若遇热,恐怕这麝香气息会散发的更为厉害。”
英嫔连忙道:“姐姐,我不知……怎会这样,我实在不知……”
青郁叹了口气道:“你说这是皇上御赐的?皇上爱惜子嗣,万不会用此物赏赐嫔妃,如今便把实话讲出来吧。”
英嫔委顿于地,说道:“是皇后娘娘让我送给姐姐的。姐姐可要把我交给皇上?”
青郁道:“我们一向与皇后势不两立,本宫奇怪,你怎会做出此事?”
英嫔收起恐惧的面目,站起身道:“荣儿姐姐之死大不寻常,说是皇后所为也可,可若说是静妃娘娘为了争宠对其下手,也无不可。当年宫中便是你二人恩宠最盛,若没有她这个对手,你不就可以独享皇上恩宠了吗?”
青郁冷笑一声,站起身,直了直头颈,走近英嫔,突然劈手就打了一个耳光过去。
英嫔猝不及防,猛然受力,整个头都往右侧甩了过去,头上的绢花和钗环都散了。
英嫔疼痛不已,连忙用绢子捂住脸。
青郁正色道:“你姐姐命苦,年纪轻轻的就殁了。她生前喊本宫一声姐姐,她的事情本宫便要替她周全。你也跟着她喊本宫一声姐姐,在本宫心中便当你是自己亲妹妹。如今这一巴掌,本宫便是替你死去的姐姐教训你!你服不服?”
英嫔低头未语。
青郁道:“本宫知道你不会服。今天便让你看看你姐姐的遗物。”
然后便向风眠道:“让桃夭把东西拿进来。”
片刻之间,只见桃夭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甚为精巧的梅子青三足香炉进了殿。
青郁道:“这是何物?从何而来?说与你家二小姐听吧。”
桃夭道:“二小姐,小姐是在圆明园殁了的。那前几日皇后便送了这个香炉和好些名贵的香料来,小姐嘱咐我不许用,只摆在殿里最显眼处。因此这香炉一次未曾用过,只在里面撒了一点皇后赐下的香料便摆着了。后来小姐殁了,我便觉得事情可疑,偷偷藏下了这个香炉带回了宫,可惜那些香料都不翼而飞了,只余下香炉里的这一点儿。”
青郁道:“齐太医请看看,这香炉有什么问题。”
齐太医验看半晌,说道:“香炉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只怕这香料里也搀了足足的麝香。”
第七十七回 诠释前因后果 阐明来龙去脉
桃夭道:“皇后必是见这香炉未曾用过,所以才想用大罗伞来打掉小姐腹中的龙胎。”
青郁道:“齐太医,请你再为英嫔娘娘把一把脉,看她有何异常。”
英嫔受了大惊,心中大恸,此刻早已魂不附体,神游天外。
桃蹊扶着她坐下,替她将手腕摆好,搭了一条丝绢在上面。
齐楚于是便仔细地替英嫔诊脉。
少顷,青郁问道:“怎么样?”
齐楚道:“正如静妃娘娘所料,英嫔娘娘体内似是有长期接触麝香的迹象,剂量极少,但时日不短,已对身体造成伤害,今后若想怀有子嗣,恐怕要好好调理一番。”
英嫔又大惊,回过神来,问道:“麝香?怎么会?本宫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怎么会?”
说着转向桃蹊,问道:“怎么会?桃蹊与本宫寸步不离,怎么会接触到麝香?”
青郁道:“再请齐太医为桃蹊诊脉。”
桃蹊不明白其意,但是桃夭悄悄向她点了点头。
桃蹊于是讲手腕伸了过去。
齐楚诊断一番,说道:“回娘娘,桃蹊姑娘身体康泰,没有接触过麝香的迹象。”
青郁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便是没错了。”
说完转向英嫔道:“你只需想一想,有什么地方是桃蹊去不得的,你就能明白了。”
英嫔转念一想,突然说道:“寿康宫太后的寝宫?”
青郁道:“没错,你每次侍奉太后,不可能带个宫女在身边,桃蹊必是等在外面。你们形影不离,若是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得的,便只有太后的寝宫了。”..
英嫔道:“难道是太后在自己的寝宫里做了什么手脚?”
青郁道:“如今看来只有如此。当年荣儿怀有身孕之后也是总被太后唤去伺候,想必她在被大罗伞所害之前早就沾染了麝香。所以才会一时血崩不止,一尸两命。”
英嫔的眼泪霎时如洪流般涌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凄然道:“我竟是个糊涂人!别说为姐姐报仇,连自己也被麝香所害都不自知,甚至轻信了皇后的挑拨,险些做了她的鹰犬爪牙。”
青郁道:“桃夭、桃蹊,扶你们二小姐起来。”
桃夭、桃蹊上前去将英嫔架了起来,扶到座上坐好。
青郁对齐楚道:“齐太医,英嫔的身体还请你多多照顾,无论使什么药都尽管去用,务必要把英嫔的身子调养好。我自会去跟皇上说,让你在太医院的日子能好过些。”
齐楚跪下,答应道:“谢娘娘,微臣必定尽心竭力,用尽毕生所学。”
青郁道:“好,送齐太医回去吧。请明天再来为本宫请平安脉。”
齐楚跪拜之后,便由风眠送齐楚出去了。
青郁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本宫与英嫔娘娘说两句话。”
很快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们便都退下了。
青郁幽幽地道:“这宫里步步惊心,一点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曾有人提醒本宫要提防太后,因此近日便想到了这一层。至于皇后那边,本宫更是日夜提防,可是本宫万万没有料到,你竟然会上她的当。本宫方才打你并不是怨你起了暗害本宫的歹心,而是责怪你不该认贼作父,替害死你姐姐的人做事,你可明白?”
英嫔泪水涟涟,抽泣不已,说道:“明白了,我已是悔不当初。”
青郁道:“当初我幽居避宠,与世无争,荣儿主动来与我交好,为的就是这宫里少一个敌人,多一个臂助。而荣儿殁在圆明园,也是因为我当时在宫里养胎,未能助到她。原本荣儿想陪我在宫里,可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硬是带去了圆明园。”
英嫔道:“别有用心之人?难道是太后。”
青郁道:“我记得当时太后出面对皇上说喜欢荣儿的性子,想让荣儿多多陪她聊天。不过想必皇后在暗地里也使了力。你杨家家世日盛,若诞下皇子,必会被皇上议储,她们的千秋大业就要落空了。而如今太后召你和常嫔日日去寿康宫陪她说话,用意也在于此。”
英嫔道:“谢姐姐点拨,英儿明白了。”
青郁语气有所缓和,说道:“你还年轻,好好调养,身子都会好的,只是以后务必要提防着别人。宫里的人佛口蛇心,不能轻信。”
英嫔道:“太后在宫中根基太深了,平日里为我诊脉的太医想必都是她的人,没有人敢吐露一个字。”
青郁道:“太后在宫中争斗多年,根基自然不可谓不深。据说先帝的后宫人数之众远非当今皇上可比,太后则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我们要想动摇她的根基,还是太嫩了一些,只能日后慢慢图之。可是皇后,想来还是更有机会。”
英嫔道:“皇后?皇后有皇上护着,几次三番都安然无恙,我们又能奈她何?”
青郁道:“从前皇上偏帮皇后是为了扶持皇后对抗太后的势力。那时太后手下有全贵妃和祥贵妃,皇上不得不如此筹谋。可是如今自从太后扶植更听话的祥贵妃,全贵妃与太后已是渐行渐远。此时的全贵妃足以与皇后和太后抗衡,皇上未必还会如以前那样偏帮皇后。”
英嫔道:“所以姐姐才有意拉拢全贵妃?”
青郁笑道:“不错。我们无论是恩宠还是资历都不足以代替皇后来对抗太后,可是全贵妃不一样,她的家世、容貌、资历都是宫中最出挑的。她也早有自立门户之意,本宫便顺水推舟助她成事。助她,也是为了助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