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半级压死人,皇后如此一说,全贵妃和祥贵妃便暂时休了战。
全贵妃仍是气愤不过,自顾自地怄气。
倒是祥贵妃看着便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依然气定神闲。
这时静妃由风眠、雨落扶着缓缓地进了殿。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只见她梳着两把头,上面数不清的簪子和结子,全由赤金打造,更显眼的是右边佩戴了一枚造型夸张的足金孔雀九华步摇,点翠镶珠,华贵非常。
皇后开口道:“静妃一路走来辛苦了。”
随后便由位份最尊的全贵妃和祥贵妃率领众嫔妃向皇后行大礼。
礼毕,尽皆落了座。
常嫔开口道:“静妃娘娘今日好颜色,头上戴的步摇也别致,果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样样都与众不同。”
皇后也笑道:“不错,本宫看静妃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想必此胎必是无虞。”
静妃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春日阳光明媚温暖,臣妾也已不再害喜,因此气色会比往常好些。”
皇后道:“好啊!那便可以再来储秀宫与众姐妹相见了。也让大家沾沾你的福气。”
静妃道:“是,皇后娘娘,臣妾遵命。”
皇后道:“那日皇上与本宫说,早已为你腹中的皇子皇女想好了名字,简直恨不得现在便写到皇家玉谍里去。静妃,皇上对你当真是宠爱啊!要知道,大清建国百年,多少皇子皇女还没有名字就殁了。”
皇后说完看了看英嫔。
皇后此意原是又想借荣贵妃之死,挑起英嫔与静妃的龃龉。
静妃与英嫔都知其深意,但也都沉默不语。
全贵妃道:“皇后娘娘,皇上给起了个什么名儿?臣妾倒想听听。”..
皇后笑了笑说:“皇上与本宫说,若是公主便即刻封为寿恩和硕公主,若是皇子,便起名为奕?。”
全贵妃道:“这可真是上上的恩宠啊。可怜祥贵妃的二公主小小年纪就殁了,才得皇上封为端凝和硕公主。静妃肚子里的龙胎还未出生,皇上不但名字都想好了,连封号都拟定了。”
祥贵妃此时的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皇后道:“死者为大。全贵妃,二公主毕竟新丧,祥贵妃还在悲伤,你如此说怕是不妥。这样吧,你便起身给祥妃赔个不是吧。”
全贵妃起身道:“祥贵妃姐姐,本宫一时失言,千万别与本宫计较啊!”
皇后道:“全贵妃,祥贵妃这几日正在伤心,皇上多多陪伴也是理所当然,后宫之中都是姐妹,千万不可捻酸惹醋,如果最后惹得皇上不高兴,大家都没好处。静妃此胎来得正是时候,可以抚慰皇上丧女之痛。静妃,日常调养务必要经心,千万别出什么错漏。”
静妃点点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必定好好安养,确保龙胎无虞。”
皇后道:“听说你觉得太医院的御医齐楚不错,皇上念他一直为你安胎有功,已经将他擢拔为从五品左院判了。太医院难得有个得力的人,那便好生重用吧。若是将来差事不出差错,提升到正五品右院判乃是正四品的院使都是有可能的。太医院也许久没有新面孔了,每日看着那些老御医,厌食症都犯了。静妃是好福气呀,皇上下旨令齐御医专心伺候静妃腹中的龙胎,得了皇上这个恩典,静妃可安心了。怀胎十月甚是辛苦,你还有几个月的辛苦要受了。”
宫中御医多是太后的人,皇后一直想安插亲信进去,却屡屡受挫,想不到静妃却得了手。皇后此语也是为了提醒静妃小心太后在太医院的势力,卖她一个人情儿。
静妃道:“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臣妾身为皇妃为皇家绵延后嗣是份内之事,不敢妄言辛苦。”
皇后点点头,说道:“你向来是懂事的,本宫很放心。”
第八十一回 皇后假意安慰 静妃出言怒怼
皇后停顿片刻,看向祥贵妃,对她说道:“祥贵妃,你如今的心情,众人之中只怕只有本宫最明白。好歹你的端凝还曾承欢膝下几年,本宫所生的大公主虽然追封了端悯固伦公主,但却是出生不久便殁了。儿女子息上的福气的确是求不来的,只有听天由命,你也想开些罢!毕竟你虽然曾经入侍潜邸,资历颇深,但是年纪仍算年轻,还有机会为皇上绵延后嗣,不若本宫,想再诞育皇嗣,怕是也不能了。”
祥贵妃道:“皇后娘娘训诫的是,臣妾受教了。”
恬嫔插了句话道:“臣妾还记得大公主原本名唤端敏,乃是取的端庄机敏之意。皇上许愿皇长女可以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聪慧伶俐。可惜事与愿违,这才在追封时将端敏改为了端悯,以表达皇上对早逝的爱女的怜爱之情。”
皇后看了看恬嫔,点了点头道:“恬嫔有心了,毕竟是潜邸的老人儿。如今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已故去,三公主便是皇上的长女了。所幸全贵妃向来身体康泰,生出的两位公主也都无病无灾,惹人艳羡。”
静妃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全贵妃娘娘这才是真正的福气,但愿此番臣妾能平安诞下公主,与三位公主做个伴儿。”
成嫔道:“静妃娘娘竟然不想生皇子,反而更想生公主?”
静妃笑道:“便如皇后娘娘所言,子嗣是命数所定,非人力所能更改。本宫一早也为皇上生下来了两个皇子,可惜这宫里的孩子难养活,皇子反而接连遭了害,不比公主,得以平平安安地长大。成嫔还年轻,不知为人母之心,并不图孩儿功成名就,只愿平安顺遂就罢了。”
皇后道:“静妃心态平和,值得称道。不过皇上与本宫说,许是从前给皇子们取名字选的字不好,这才有损命数。就连大阿哥虽说是保住了,可也常常惹皇上生气。因此皇上说了,绞丝边儿的字儿不好,要改。今后皇子们取名一律改用言字边儿。若你诞下皇子,便起名为奕?。”
静妃道:“言为心声。皇上所虑,臣妾谢恩。”
皇后道:“常听皇上说静妃于诗书上颇通,也是一桩奇事。静妃的母家本来乃是出身蒙古的大族博尔济吉特氏,蒙古人向来不大爱看汉人的典籍,诗书上更是不通了。想当年顺治爷连娶了两位博尔济吉特氏的皇后,都不得他老人家的喜欢,倒是自江南出生长成的皇贵妃董鄂氏与爱好汉学的顺治爷心意相通,宠冠后宫。哎,本宫真是糊涂了,应该尊称一声孝献皇后才是。虽然是死后才追封,毕竟也是升牌祔庙的正经皇后。不过静妃的家学渊源倒是与众不同啊。倒是全贵妃虽然出生于苏州汉地,却不得其精华。”
静妃瞬间便听出了皇后的挑拨之意。
静妃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自我满清入关以来,历任皇帝都兴汉学,推崇孔孟之道,教化臣民。而蒙古人也早已深受教化,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臣妾祖上虽然是蒙古贵族,但是臣妾母家早已被纳入满八旗,世受皇恩,自然要遵从皇命。也许不久之后蒙古人中还会出一个状元郎呢!”
静妃所言非虚,就在几十年之后,大清果然出现了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蒙古族的状元,那便是同治皇帝的原配皇后阿鲁特氏的阿玛——晚清名臣阿鲁特·崇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全贵妃不屑地道:“我满人以弓马立国,汉人那些劳什子,本宫才不屑于花功夫。”
皇后道:“静妃说得有理,怪不得皇上爱与你说话,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道本宫有生之年,是否可以得以一见蒙古状元的尊容呢。”
常嫔笑道:“是啊,我们姐妹都等着看呢!”
常嫔原名赫舍里·云漪,仗着父亲是体仁阁大学士,自然未将静妃所说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蒙古人能得状元之言甚是可笑。..
英嫔道:“这又有何不可?咱们姐妹有生之年必能一见,即便不能,后世也能见了。”
常嫔道:“英嫔此话倒是有趣。众姐妹皆知英嫔是汉人,怎地也胸无点墨?竟然连本宫也不如。想必你府上双亲也无甚文墨功夫,不然怎地取名儿如此敷衍,只英儿、荣儿这般,比寻常女子还不如,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静妃本无意争辩,但眼见常嫔仗着有皇后撑腰异常嚣张,又连累英嫔受辱,便不得不出言回击了。
只见静妃十指如白玉般纤美,兀自交叠,安放在膝上,左右手后两指均戴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吉祥如意云纹镂雕护甲。
突然静妃突然抬起一只手,捋了捋耳边垂下的珠花流苏,说道:“自古教化之事便只有早晚之分,而无资质之别。况且天下万物,阴阳平衡,相辅相成,犹如太极八卦之象。汉人受孔孟之道教化已久,根基深厚,确非我满蒙可比。但他们眼见我满清以弓马立国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必会生出仿效之心,熟习弓马者有之,钻研武艺者有之,并且人数日甚。英嫔母家本来出身西汉弘农杨氏,以四世三公著称于世,后代人才辈出,名声远播绵延千年而不断绝,不可谓不是诗书礼仪世家。但杨老将军的先祖为报效国家,投笔从戎,自宋代起便威赫一方,令敌人闻风丧胆。此等胸襟气度也令本宫钦佩不已。常嫔,就算你孤陋寡闻,不曾听得西汉名相杨敞的大名,也不曾仰慕到大才子杨修的华彩,也听说过北宋杨家将的戏文吧?而我满清入关之后,治下多是汉人,为贯彻先祖满汉一家亲的遗志,历任皇帝都爱好文墨、大兴汉学,鼓励满蒙亲贵后代读书上进,报效朝廷。因而才有了常嫔母家之荣耀。而蒙古亲贵们远离京畿,游牧维生,虽然未能为大清贡献大量通晓文墨的人才,但是却出人出力出钱替大清拱卫河山,数次帮助大清平定准格尔的叛乱,可算是居功至伟。而且本宫相信,以皇上之仁德,必能将汉学推广到蒙古亲贵大臣之中,假以时日,必有成效。而常嫔父亲虽然文武双全,深受陛下倚重,但是家教却平平,否则常嫔怎会无论文武,无一样拿得出手?依本宫看,荣贵妃与英嫔的闺名正合了大俗即大雅的理儿,不懂欣赏便不要置喙,免得贻笑大方。便是蔓贵人,虽是汉人也懂得剑舞的奥妙,为他人所不能及。有时间在此处耍嘴皮儿,莫不如回自己宫中去钻研一二。即便是多多练习簪花画眉也能提升容色,引来皇上的眷顾,不用像现在这样,日日在自己宫里坐冷板凳,反倒跑到外面来乱逞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