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妃道:“说得容易。一般人皇上不过是让礼部拟了封号来选,难得的是皇上钦赐的封号。”
祥贵妃道:“彤妃当年入宫之时不也是得到皇上钦赐封号的荣宠么?获得如此容易,如此一来,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怜那些盼来盼去也盼不到的人了。”
彤妃道:“臣妾从来没有觉得圣恩易得,在座的各位姐妹想来除了臣妾,还没有人尝过冷宫的滋味吧。臣妾是从冷宫里爬出来的人,臣妾劫后重生之心最能体察恩怨情仇。”
静贵妃道:“说穿了,无论是位份还是封号都是表象罢了,皇上心里有谁,不仅皇上心里有数,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数,又有什么可争的呢?”
皇后道:“静贵妃说的正是。静贵妃深得皇上宠爱,可初入宫时的封号也不过是礼部按着名讳拟来的。这博尔济吉特的姓氏也太长了些,缀在前头多了许多麻烦。”
彤妃道:“皇后娘娘圣明。”
皇后道:“宫中寂寞,本宫不是不知你们的苦处,但是自怨自艾也要适合而止,没得惹来什么事端。”
郭嫔道:“臣妾遵旨。”
皇后道:“郭嫔,你若真的介意封号之事,本宫大可向皇上进言。但是本宫猜想你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封号,乃是皇恩,那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郭嫔道:“皇后娘娘圣明。”
皇后道:“宫中的姐妹大多都是近几年才刚入宫的,年纪轻轻的,有工夫羡慕别人,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得到皇上的怜爱。”
郭嫔等人齐声说道:“臣妾遵旨。”
皇后道:“难得今日添了新人入宫,本宫也想与各位姐妹多说几句,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琳贵人昨夜侍寝辛苦,也需早点回宫休息,就先散了吧。”
众人道:“臣妾告退。”
于是纷纷起身拜别皇后,回自己宫室去了。
是日午后,漱芳斋。
琳贵人突然听得宫外一声高呼:“万岁爷驾临漱芳斋!”
琳贵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迎驾。
皇上快步走了进来,说道:“朕办完政事马上就到这儿来看你了。”
琳贵人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道:“免礼平身吧。”
说罢亲自扶起她,与她一同坐下。
皇上向高成道:“你们先行退下吧,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高成道:“万岁爷,奴才在门口候旨。”
皇上点了点头。
高成于是与一班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皇上向琳贵人道:“朕赐你的封号,你可喜欢?”
琳贵人道:“多谢皇上,臣妾欢喜之至。”
皇上笑道:“朕想着你闺名乃是棠棣,名字里木字太多了些。你如今嫁入皇家,再不是寻常女子,与草木再无相同之处,唯有从玉的字可以与你相配。司马相如写过:玫瑰碧琳,珊瑚丛生。这琳字正是青碧色的玉,朕觉得甚是清雅,与你很相配。”
琳贵人道:“多谢皇上为臣妾费心,臣妾感念皇上隆恩。”
皇上道:“今日想必你已经见过皇后与各宫嫔妃了,你要知道的是表面上后宫风平浪静,实际上颇不安稳,很多人都是各怀鬼胎,朕不得不多加提防。你新入宫又得宠,日后少不得会有人争相拉拢你。你表面上与她们应酬几句不打紧,事后便要将她们与你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朕。每日晨昏定省之时也尽量记下她们的言语,若是言语上起了冲突,更要记下前因后果,回来告诉朕。你可明白?”
琳贵人道:“臣妾记下了。”
皇上道:“你无需偏帮她们任何一方,你只听命于朕即可。只要你乖乖按朕的旨意去做,今后朕不会少了你的恩宠。”
琳贵人道:“多谢皇上委以重任,臣妾定当尽心竭力,以报皇恩。”
皇上道:“这些事情,想必你入宫之前和硕长公主都已经叮嘱过你了吧?”
琳贵人道:“皇上圣明,正是如此。臣妾受教于和硕长公主殿下,不敢忘恩。”
皇上道:“那就好,宫中之事错综复杂,朕一时之间也难以向你说清楚,既然长公主已向你言明圣意,朕就放心了。日后你多得恩宠也会有人故意为难于你,你当面无须与她们计较,事后回禀朕即可,朕自会给你做主。你记得,在这宫里,你无须为了自保而去依附任何人,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都在此列。你唯一的靠山就是朕,有任何事朕都会给你做主。朕在此答应你,不管你有没有福气生下皇子皇女,朕都会栽培你直至妃位。”
琳贵人道:“臣妾年轻识浅,万万当不起。”
皇上道:“不必说了,朕意已决。朕栽培你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朕自己。”
琳贵人道:“臣妾明白了,臣妾遵旨。”
皇上笑道:“长公主的眼光果然不错,朕想找的就是你这样聪慧灵秀的女子,但愿你今后的所作所为不要令朕失望。”
琳贵人道:“臣妾不会辜负皇上的嘱托。”
皇上高声唤了一声:“高成!”
高成连忙推开门进了殿,说道:“奴才在。”
皇上道:“通知下去,朕今日留宿漱芳斋,不必再让朕翻牌子了。”
高成道:“奴才遵旨,这就知会敬事房一声。”
皇上道:“另外,今日的晚膳也在漱芳斋用了。”
高成道:“奴才遵旨,这便着人去准备。”
说罢便下去传旨了。
是夜,皇上留宿漱芳斋。
第一百七十四回 秋风萧瑟风眠搏命 晨光熹微齐楚得女
深秋傍晚,永和宫。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雨落端了一杯茶放在案上,对青郁道:“伺候娘娘有些时日了,娘娘觉得锦瑟为人处事如何?”
青郁道:“胆大心细,明快爽利,是个好丫头,风眠眼光不错,也是你调教得好。”
雨落道:“娘娘喜欢她就好,也是她的福气。对了!正有个极要紧的事情,忙得忘了,还未禀报娘娘。”
青郁笑道:“什么事?慢慢说来,怎么还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雨落道:“方才太医院打发人过来说,齐太医的夫人临产,今日不能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娘娘,风眠就快要生了!”
青郁道:“快!派小陵子去齐太医府里盯着,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雨落一拍脑门儿,叹道:“还是娘娘心细,奴婢怎么没想到啊!”
青郁道:“快去吧!”
雨落道:“奴婢遵旨!”
话音未落已然不见了踪影。
京城,温府。
温宪下马进了门,径直往静欢房里走去。
静欢正抱着景行念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温宪仔细一听,却是唐代王维的《山居秋暝》。
温宪轻轻推开门,景行见温宪回来,连忙从静欢怀中挣扎出来,扑向温宪。
“阿玛!”
温宪将景行抱起来,说道:“今日可去向玛嬷请安了?”
景行道:“去过了!”
温宪又道:“今日乖不乖呢?有没有惹额娘生气?”
景行道:“没有,不信问额娘。”
静欢走上来,对景行说道:“阿玛累了一天了,景行下来,让阿玛歇一会儿吧。”
温宪对静欢道:“我正有话跟你说。”
静欢将乳母唤了进来,又对景行道:“景行,先跟乳母去院子里玩儿一会儿,好吗?”
景行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乳母出门了。
只是回头多望了温宪两眼。
静欢看着景行的背影道:“这孩子每天都盼着你回来。”
温宪道:“我每天忙于公务,辛苦你了。”
静欢抬头看向他,说道:“方才说有话要说,可是有什么事?”
温宪道:“今天在宫里听人说,替你瞧病的齐太医的夫人已经临产,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我想这个时候我过去恐怕不太方便,若你得了空便去问候一声。”
静欢道:“那要恭喜齐太医了,听说他的夫人是宫里静贵妃娘娘的陪嫁侍女,与我也算是旧相识,去看一看也是应当的。”
温宪道:“那此事便辛苦你了。”
静欢笑道:“小事而已。”
此时的齐府,风眠正躺在床上痛苦地生产。
足足痛了大半个白天,孩子仍未生下来。
入了夜,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直到第二日拂晓,风雨都停了,霎时天高云淡,京城落入一派大好秋光之中,方才听到一声清亮的婴啼。
齐楚喜极而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半跪在床前对风眠说:“夫人,是个女孩儿。”
风眠累极了,但仍然伸出一只手,抹过齐楚脸上的泪痕,气若游丝地说道:“你这些年为宫中的贵人们接生了多少个婴孩儿了?怎么今日像个没见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