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同坐马车,各坐一边,因为顽二和沐秀儿当初的事儿,除去正事,也没啥好说的,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车厢里安安静静。
张逸虽然不说话,可眼还是时不时地偷瞄着莫家小公子,试图找出破锭来。
顽二也偷偷打量着对坐的人,他本以为和沐秀儿再相见要好些年,谁知道这么快又遇上了,先前没有细看,这会儿离得近瞧得清楚,人比以前似乎胖了些,气色也不错,这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想来日子过得不错,心下稍安,可再怎么好,对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还是没啥好气,刚要再看,身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回过了头,边上这位分明眯眼斜靠没看自己,可就是让他不自在。
两人无声的互动,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张逸越发的觉得这两个之间有猫腻,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车子猛地一颠,本就分心,这一下,人立马向前冲去,眼看着要摔倒,一只手及时地拉住了她。
“小心。”出手相助的正是时时关注着张逸的沐秀儿。
张逸缓了冲势,手撑住膝,人向后,抬头刚要望向秀儿,却被眼前那一幕闪到了眼,美丽的少年被人扶住,半拥护在怀中,玉一般的脸透着淡淡的红,唇畔带着浅笑,那双黑亮的眼斜睨着边上的人,带着一丝媚。
脑子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张逸终于想起,为什么她会对这少年郎有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这份隐藏在眼中的媚,这种与程蝶衣有着几分相似的神态。
想到了张国荣,想到了哥哥最后的那段感情,还有什么想不通透的,张逸就差狠狠地拍自己的头了,什么女扮男装,怎么就忘记了,男人也会对男人有兴趣的。
坐起了身,因为刚才的发现,而暂时忘记了初衷,张逸眼再次看向对面,这会儿,那两人也都已经坐好,顽二还是先前的模样,边上的少年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嘴角勾着的笑,与之前全然不同。
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小少爷根本就是美受呀,张逸已经能肯定了这个重大发现,只是,目光偏向了顽二,这货应该是直的吧,一个有心计的诱受,一个混不吝的痞子,这样的CP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微妙,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收回的手放在了身侧,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捏着衣料,沐秀儿垂着眼睫,唇抿得死紧。
到了顺子家,又是一番交涉,即便顽二名声不好,但有另三个人相陪,事情说得很顺利,自打知道儿子可能被骗后,顺子娘就一直提着心,眼下有人相助,她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头存着感激,硬是张罗着要留人吃饭。
席间,张逸仍旧默默观察,果然,只要留心还是能看出许多蜘丝马迹的,那小公子明明对这家常小菜不太喜欢,但只要顽二给他夹的,他一定会吃得干净,神情中透着一股子喜欢,可,偶尔,那顽二想要和秀儿搭话时,这人的脸色就非常的不好看,就有这么一次,顽二先给莫小公子夹了菜,又回过头对秀儿说这菜味道好让她尝尝,于是,直到最后,这一筷子菜,美少年动都没动。
确对有奸-情,张逸再无疑问。
马车去,马车回,这一天就这么匆忙地过了。
车载着四人,到了村子,刚到村口,一直沉默着的沐秀儿突然开了口:“莫少爷,已经到村子了,我们家住得偏僻,路不好走也顺道,就在这儿放我们下去吧。”
“这是啥话,哪能不送到家的,不麻烦的。”顽二立即插嘴,一双眼不舍地盯着秀儿看。
张逸看了一天的戏,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快到家了,心思也就不在这上头了,这会儿,突然瞧见顽二神情那么热切,一下就不乐意了:“就在这儿下吧,”她果断拒绝:“家离得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就成,我家前头那条路也窄,马车进去,怕是转不出来,二哥好意心领了,还是先送莫少爷回去吧,都累了。”
见他不答应,顽二眉一挑,再想说什么,已经有人打断:“既然如此,也好,那就在这儿别过吧。”少年发话了:“停车。”
车夫听到少爷的命令,忙拉了缰绳。
事已如此,顽二再不情愿也不能说什么,拿眼儿瞄了瞄张逸,又看了看紧挨在他身边的沐秀儿,到底没继续犯浑,点头道:“那就这么着吧。好走。”
“告辞。”张逸拱了下手打了招呼,先下了马车,站定后,又伸手去扶秀儿。
握住那手,沐秀儿借力跟着下了车。
想是又得了令,人走后,那马车夫一挥鞭,车缓缓离开。
“走了,回家吧。”沐秀儿没有松开手,轻轻拉了下那人。
“嗯。”张逸笑应,由她牵着,只是,头又忍不住往那车子离开的地方瞧了去,心想那小公子最后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顽二怕是要让人黑了,该,正偷乐,手一紧,人已经被拉着向前。
一路上也没什么话,沐秀儿走得有些急,张逸窥探到了秘密,很有些八卦心态的想要和人分享,外头又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很配合地大步向前。
进了院,沐秀儿才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一头就进了小灶。
张逸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可算是能说话了,开口就道:“秀儿,你觉得那莫小公子怎么样?”她存着卖弄的小心思,哪晓得这话落在另一个人耳中,就有了别样的意思。
沐秀儿不动声色,在水盆里,狠狠地搓了把手,这一天,这人偷着瞧了那莫小公子多少回了,想到这儿,憋了许久的气又冒出了头,心里闷得发慌,这会再听她回家就提他,真心又酸又涩,“怎样?”她压着声。
张逸这人一根筋,关注了一件事就容易忽略另一件,这不,沐秀儿反常了大半天,她愣是没察觉,还在那儿继续卖关子:“你就没觉得他有啥不同?”
若这话放在往常问,沐秀儿自是能听出不对,偏这会儿她钻进了死胡同,越发认定了心中的猜测,眼窝子有些发热,唯恐被看出异样,忙拿了巾子,打湿装作擦脸,“没觉得有啥不同。”敷衍地回答了声,“也就是长得俊些,有些钱罢了。”到底还是刺了一句。
说是非,讲八卦,最扫兴的就是对方不接口,听不懂,张逸抓了抓头,眼看着这人要忙着做饭,终是没忍住,“你就没觉得,他和顽二之间有些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钻入耳中,沐秀儿一愣,人就僵在了那儿。
张逸见她这模样,有些小得意,凑到她边上,那肩往她的肩轻轻撞了下:“你没觉得那莫小公子对顽二有意思?”
话说到这个程度,沐秀儿总算是回过味了,可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呆呆问:“啥意思?”
难得见她犯傻,张逸更乐了,抬手,拿两根食头在这人面前比作对:“就是这个意思。”
见这人眼睛发亮,神色间尽是如孩子发现秘密般的兴奋,哪有半点对那小公子的情愫,迟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敢情这人偷着看人是为了这个,细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小公子是个女的?”
张逸没多想,直接摇头。
见她否认,沐秀儿顿时没好气了起来,啐道:“即不是女子,又怎么会对顽二他……。”
张逸一噎,这才意识到,这可不是腐女泛滥,恨不得天下男人都爱男人的时代,抿了下唇,忽地福至心灵,喉咙口微微一动,她放下了比划着的手,小声问道:“秀儿,你有没有听说过,断袖,龙阳这说法?”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沐秀儿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没,是啥意思?”
眸光闪了闪,张逸又继续问:“那男风呢?”
“男风?”沐秀儿重复,她没听说过这话,但,想着字面上的意思,再联系先前张逸说的话,隐约猜出了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摇头。
张逸本就存着拿故事试探她的心思,这会有现成的例子,正好可以借用,反正说得是男人之间的事,到时就算不成,总也有后路可退,脑子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小心地解释道:“这男风,说的就是,男子喜欢男子。”
乍听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沐秀儿不由得瞠目,哪怕之前已经猜到了些,可还是有些难以至信,她从小喜欢女子,只当这世上只有她才有这样见不得人的毛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张逸仔细观察着对方,这人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不过,机会难得,她实在不想错过了这好机会,于是耐心解释道:“你看,这世上,有男有女,这成亲生孩子总还是要男人和女人配对的,可是,要说到感情,那就不同了。”说着她故意顿了下,见秀儿神色无异才接着讲:“要说到情,这世上大多还是男人喜欢女人,女子爱慕男子,不过,也有少数不同的。就好比,莫小公子对顽二,男人喜欢上了男人。”
心扑通直跳,沐秀儿抓到了那话中的重点,这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情,不禁问了声:“你是说,男人也是可以喜欢男人?”
“是呀,秀儿,男人是可以喜欢男人的,这样的事,兴许你没听说过,但外头也是有的,只要他们两情相悦,两个男人也能和夫妻一样,成家守在一起过一辈子。”一字一句,张逸说得慢,语气很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