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香世家 (沐清浅)

　　姜耘昭思绪回到现实的时候，才发现齐婶已经靠近姜春枝，并且拉住了她的身体，只是很显然，一个灰心丧气生无可恋的女人是存了必死之心才投到河里去的，就算是现在有人救她她也不愿意，竟然坚持要挣脱齐婶的手。
　　“三姑姑，我是姜家的耘昭，你先上岸，什么事儿咱们不能好好说，非要走这一步？”姜耘昭忙就大声的朝着河的方向喊过去。
　　也不知道在夜风中姜家这位三姑娘到底能不能听见，反正姜耘昭就是一直在喊。
　　许是因为姜耘昭的话，许是在水里消耗体力她自己挣扎不动了，竟然慢慢的平缓下来。
　　齐婶原本年纪就不小了，折腾这么长的时间，差点儿就没力气了，现在人不挣扎了，她忙就乘机将人拖上岸。
　　姜耘昭在岸边帮着齐婶将人拉到河岸上，又将脱力的齐婶也拖到了岸上，三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因下水时间不长就被人救上来了，姜春枝看起来倒是还好，除了面如死灰外，看起来很平静，反而是齐婶气喘吁吁的，到了岸上只管跌坐在地上喘粗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齐婶，您还好吧？”姜耘昭顾不得去管姜春枝，忙就扑到齐婶跟前问。
　　到底齐婶是五十岁的人了，她怎么就事先没想到呢？就这样让齐婶下去救人，万一人没救上来，反而把齐婶搭进去了怎么办？
　　到底她还是太年轻了，竟是这样糊涂！万一齐婶有个一差二错，她够后悔一辈子了。
　　“好多年不曾下水了，都生疏了许多，好在总算是把人给拉上来了。”齐婶喘匀称了气息这才开口。
　　“你们何必救我？让我死了多好？”喃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耘昭看过去，见人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当下就开口道：“若是你觉得死了就能解决问题，那你现在就再投河去，这一次我们绝对不救你！”
　　这话语气很重也很冷，可姜春枝听了却并没有按照姜耘昭的话去投河。
　　没人的时候投河是真心想死，有人的时候投河，那就是作秀，她不蠢，这两个人能救了自己一次，就算是自己再下河，她们还是会救。
　　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婶救自己一次已经尽力了，要是再来一次，只怕要连累她的命。
　　她有心说一句感谢的话，可是嘴角动了良久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叫姜耘昭，你没见过我。我是从京城里被送到七家村来的，按辈分，你是我的堂姑姑，我就姑且叫你三姑姑吧。”姜耘昭自我介绍道：“你不用感谢我，更不用觉得我是因为咱们都是姜家人才救你。救你的人是齐婶，要不是齐婶会水，我就算是看见了也救不了你，可见你还是命大。”
　　“我就是个丧门星，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三姑姑忽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母亲今天的话一直在她的脑子里回旋。她真是不知道母亲可以狠戾到这个地步，就连收留自己一个晚上都不肯，还一再的说，让她去死。
　　她也是实在伤了心，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米粮，这才投河自尽。可是这一次没死成，她忽然就想开了，不打算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让自己活下来，既然已经投过河那也就算是死了一回，前尘往事不用再提，以后想办法过日子就是。
　　“傻丫头，哭什么，儿女是缘分，你这是缘分没到。”齐婶想起来自己女儿当时受过的委屈，不由就伸手将姜家三姑娘抱在怀里安慰。
　　“可是我都已经被撵出门了，休书都给了……”姜春枝泣不成声的哽咽着。
　　一个被休了的女人，连娘家都不能留下自己，真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
　　“那不是你的错，好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可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你若是死了，也只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好好的活着，活给别人看，就算是被休了又能咋样？”齐婶的母爱在这一刻无限的爆发出来，她将瑟瑟发抖的姜春枝揽在怀中柔和的安慰。
　　想起姜春枝的遭遇，齐婶都有些气愤了，不过，世上的人原本就是如此，娶媳妇回家为的就是传宗接代，若是不能生孩子，被休弃的女人确实不少。
　　可王氏实在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怎么的这闺女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咋就能让人去死？姜孝民这老匹夫也是，难怪当初求上门也不管姑娘，原来根本就没心，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管。
　　姜耘昭看着被齐婶揽在怀中的姜春枝，无奈的叹息一声，一时的不忍之心让她救了姜春枝，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救了，总不能就这么撇在荒郊野外的吧？
　　当然，也不能送回去，若是送回去了，就王氏那个德行，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呢，说不得这位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留在野外，就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活不到明天。
　　“齐婶，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姜耘昭有些为难的说道。
　　齐婶是个善心的人，看着可怜兮兮的姜春枝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来将姜春枝留在这里的话，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姑娘，要不我们就将她带回去吧，才从水里出来身上湿漉漉的，总不能再外面晾着，万一感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姜春枝没想到这两个人不光救了自己，还要收留自己，当下她跪下来对齐婶磕头道：“谢谢大婶，要是没有您，也就没有我这条命了。”
　　齐婶冷不防姜春枝有这样的举动，忙就闪过一旁说道：“可不能这样，我就是个下人，是姑娘善心要救了你，也是姑娘说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想要各处走走，这才救了你，你要感谢就感谢姑娘吧。”


第062章 先回家
　　齐婶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人，不管怎么说，人是姜家的人，虽然两家确实不怎么走动，但是她一个下人，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受了这个礼。
　　“齐婶，她的命是你从河里救上来的，受她一个头也理所当然。”姜耘昭就着月色看看姜春枝之后说道。
　　在她看来姜春枝给齐婶磕头没什么不合适的，一则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从来没将齐婶两口子当成下人。二则姜春枝救命之恩大如天，不要说磕头，就是日日定省也无不可。
　　不要说姜春枝，就算是她自己，若是得了齐婶活命之恩也该磕头。
　　好在，姜春枝不是糊涂的，忙就端端正正的跪下来对齐婶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对此，姜耘昭很满意，心里对姜春枝又多了几分赞许，若是她连最起码感恩的心都没有，她就该后悔救她了。
　　磕完头，姜春枝起身说道：“您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如天，以后我愿服侍您二位左右，绝不会有背弃之心，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一席话说的清脆利落，大大出乎姜耘昭的意料之外。
　　不过，姜耘昭却不得不重新看姜春枝这个人了，原以为一个会选择投河自尽的人就算不是彻底的糊涂，也绝对不会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却没想到，姜春枝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想到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只是，她愿意服侍左右，她却未必愿意收留，一时不忍心善心想救人是一回事，要将一个可能会存在很多问题的人留在身边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这个人是她的堂姑姑，要是收做下人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排揎她呢。
　　“你可想过，按辈分，您是我的堂姑姑，若是我将你留在我家里做下人，别人会怎么看？”姜耘昭冷冷的看着姜春枝反问一句。
　　姜春枝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你说的是啊，我怎么能有这样的奢求！”
　　她是因为看到了姜耘昭对齐婶的态度才有这样想法，觉得就算是做个下人也比在高家的时候要好过，却忘记了，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今天晚上你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去，就先留在我们家里，一切等明天再说吧。”姜耘昭转了话题道。
　　姜耘昭固然不提这个话题了，但姜春枝心里却苦涩无比，她虽然是堂姑姑，可都是八辈子不往来的了，亲爹亲娘都靠不住了，谁还能念着这个不成？
　　很明显，这位从京城里来的侄女儿不过就是找了这么一个拒绝自己的理由。
　　罢了，她救自己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能奢望太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不一定还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今晚能留在姜耘昭家里，不至于露宿荒野就足够了，别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谢谢你，耘昭。”姜春枝想开了，因此很真诚的说道。
　　姜耘昭不露声色的看看她，心中赞许是个懂事的，这样的人将来总能有自己的好处。
　　清风拂过，姜春枝打了一个冷颤，姜耘昭不忍说道：“我们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被人瞧见了也不好。”
　　姜春枝与齐婶两个人都湿透了，在外头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而且姜春枝是个年轻女子，被人瞧见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好。
　　说着话，姜耘昭伸手将坐在地上的齐婶拉起来，姜春枝自己也站起来。
　　手中从高家拎出来的包裹跟她一同跳河早就不见了，现在的她是真的身无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