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虽然不满,可是事关自家男人的前途,便只能暂且忍了。
秦杉让奶娘去请了府医来,给秦岩看过之后清洗上药包扎过,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秦杉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秦岩一个劲地劝她,说自己没事。
秦杉只好笑着应了,心里却在盘算着姐弟俩要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似乎,只能去求舅舅了。
挑了个不算太冷的日子,秦杉带上两个丫鬟,依旧以自己的婚事作为要挟,坐上马车去了苏府,先去见了苏以柔,母女俩说了一个多时辰的体己话,秦杉这才又辗转去了国公府。
见到苏晏,秦杉二话不说就要下跪。
云初微忙将她扶起来,“杉儿这是做什么?”
秦杉双眼含泪,“舅舅舅母,杉儿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只能来求你们。”
苏晏望过来,“你说。”
“是我爹。”秦杉垂下眼睑,痛心疾首地道:“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我们姐弟俩当成他仕途上的铺路石,除了对他有利的,其他一概不管,哪怕那个女人骑到我们姐弟头上来作威作福,甚至是不惜动手打我,他也能眼睁睁看着,杉儿求求舅舅舅母,帮帮我。”
云初微沉默片刻,拉着秦杉的手往一旁坐下,柔声道:“杉儿,你能想到来找舅舅舅母,我们很高兴,也说明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件事,你无须再操心,只管回去安心待嫁,我和你舅舅会想办法解决的。”
“真的吗?”秦杉那双水雾蒙蒙的眸子里难得见到亮光,看向苏晏。
苏晏点头,“就听你舅母的,先回去,最多不会超过半月,这件事一定给你摆平。”
“谢谢舅舅。”秦杉感激涕零,欣喜不已。
“是我大意,让你们姐弟俩这段日子受苦了。”苏晏有些愧疚地道,他原以为,秦涛说什么也能看在秦杉作为联姻筹码的份上宽待他们姐弟,没想到,那唯利是图的畜生压根就没有人性,如此,那就怨不得他下狠手了。
秦杉走后,云初微问苏晏,“九爷准备如何做?”
苏晏站起身,顺手从衣柜里找了套干净衣裳,“我先去见个人。”
云初微没多问,替他更衣以后送他出门。
苏晏去见的,是赫连缙。
这是闹僵以来,苏晏头一回主动约见赫连缙。
彼时东宫的太监总管把消息送进去,赫连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是苏晏之后,迫不及待扔下手中的活儿来到东苑接见。
苏晏请安之后落了座。
赫连缙内心有些忐忑,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之后看向苏晏,“你有事找孤?”
“是来求殿下帮忙。”苏晏道。
方才还是忐忑,这下,简直是狂喜,不过赫连缙没表现在面上,看起来仍是淡淡的,“你说。”
出于那份天大的愧疚,莫说只是求他,就算苏晏直接命令,赫连缙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微臣听说,前些日子右相得罪了左相。”
“是有这么回事儿。”赫连缙想了想道:“只不过,孤让左相按兵不动。——怎么,你想替右相求情?”
“不是。”苏晏摇头,“微臣想请殿下出手,薅右相一把,能踹下去最好,踹不下去,也多给他点苦头吃吃,用不着客气。”
苏晏在朝中倒是有几个信得过的同僚,元老级别的,只不过一旦动用,必定会被永隆帝察觉,他不想再热孝期间惹是非,索性只能来找赫连缙,因为拿准了赫连缙一定会出手。
其实若非迫不得已,苏晏是很不想欠下这个人情的,因为这样一来,自己与赫连缙就再一次搭上了线。
只不过,外甥和外甥女的幸福才是头等大事,不乐意也得来求他。
由赫连缙出面,不管右相被薅到什么程度,那都是太子的“治国手段”,总比他冒险动用人脉被永隆帝发现来得强。
右相本来就是赫连钰收买的人,如今苏晏又主动求上门来,既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又弥补了一部分愧疚,一举双得,赫连缙自然乐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大概是想在苏晏面前证明一下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赫连缙拿出了很少在人前显露的雷霆手段,才五天时间就把秦涛的乌纱给摘了,险些下大狱。
至于原因——
秦涛当初为了右相这个位置,残害了一位同僚,手法相当的卑鄙残忍,而那位“同僚”,正是何氏娘家旁支的堂哥,这件事除了秦涛,便只有何氏清楚。
这便是秦涛娶了何氏的第二个原因,为了堵住她的嘴。
不过,就算秦涛再三隐瞒,对于急于表现的赫连缙来说,掘地三尺也能把右相的黑历史给扒出来,而且把这盆脏水泼到何氏身上去,有意无意地透露是何氏主动抖出来的。
然后,右相被摘了乌纱,头一件事就是休了何氏让她滚蛋,何氏嫁贼做夫,娘家又岂能容忍,不等她求上门,直接将她除族。
何氏是被休的,比不得当年和离的苏以柔,她回不了娘家,也找不到去处,整个儿一丧家之犬。
何氏滚蛋,秦涛又被薅了毛,现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杉的婚事上了,姐弟俩的地位水涨船高,府上风向大转,秦涛是恨不能把这俩人当成祖宗给供着。
秦杉对此是相当震惊的,舅舅说半个月之内一定解决,可是这才过去七八日,整个丞相府的天都变了一番了,不得不佩服舅舅的雷霆手段。
而苏晏,自然也是没想到赫连缙会如此的迅速,不过人家帮他成了事,自然要当面感谢一番。
于是请他去酒楼吃饭。
赫连缙的态度很明显,赶在苏晏开口前就道:“感谢的话我不爱听,与其道谢,不如,给我个重新做兄弟的机会,如何?”
第292章 秦杉出嫁
早就料到赫连缙会这么说,苏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一沉默,让赫连缙再一次紧张起来,“怎么……?”
这时,苏晏抬起头来,缓缓地道:“殿下说如何,那就如何吧!”
老太爷的事,苏晏并不想和这次的事混为一谈,所以更不会认为这是赫连缙欠他的而理所应当的当成赫连缙对他的弥补,只按照本心欠下赫连缙一个人情。
求人在先,如今再拒绝怎么都说不过去,索性只能应了。
赫连缙那张阴翳已久的脸庞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此言当真?”
苏晏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把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给问了出来,“坊间传言,太子殿下性情乖张,阴狠暴戾,而事实上,微臣也的确见识过这样的太子殿下,按说你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屑解释,更不存在后悔一说,为何独独对我们家老太爷的死耿耿于怀,微臣自认为与殿下交情浅薄,还不至于让你惦念到如斯地步。”
赫连缙眼眸一闪,随后失笑,“大概,我们上辈子就是兄弟,所以孤只对你一个人特殊。”
已经听出了话里有话,也听出对方不愿意说,苏晏没再勉强,随便闲聊了几句就回去。
然后才到燕归阁就被云初微告知秦涛去苏府了。
“他来求三姐回去?”苏晏的反应很淡,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云初微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苏晏道:“这厮,怕是早几年就想吃回头草了。”
云初微皱皱眉,这件事要换了她,是坚决不可能回去的,只不过站在苏以柔的立场,她或许会看在即将出嫁的闺女以及还未长成的小儿子份上心软,“九爷,咱们是不是过去一下?”
“当然,哪能让那老小子就这么把人给接回去,想得倒美!”苏晏说着,进了里屋换身衣服,再出来时,顺手给云初微拿了件斗篷,又把暖手炉塞她手里,“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云初微冲他笑笑。
很多细节,苏晏已经形成习惯,可以说是随手就来,然而云初微却不会忽略这种细致的温暖,当然也不会忘了感激他。
没错,云初微觉得该对每一个为你付出过爱的人进行感激,哪怕那个人是注定相守一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夫君也不例外。
感情是相互的,不该认为夫君的付出是他职责所在,更不该认为是他理所应当。
那样单方面的“宠”,会让付出的一方因为得不到回应而越来越心累,或许现在还能维持新鲜劲,等这股劲头一过,便会因为生活中的各种琐事而慢慢出现裂缝。
所以,夫妻之间当“互宠”,他宠她,那她也得学会去宠他,这样的感情才能维系持久,甚至可能维系一辈子。
——她并不知道,自己才刚成婚没几年就悟出夫妻相处之道的苗头来了,等以后悟得更深,便收获了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呱呱坠地到耄耋之年,一生走过八十余载,与君相守七十年,生同衾,死同穴。
秦涛显然早就跟苏以柔谈过了,此时的厅堂内只有他们二人,丫鬟婆子全都被遣到外头来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