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握紧他的手,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都传给他,“九爷,回来吧,这样漫无边际的孤单,我一个人快要承受不住了。”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天多少个时辰,云初微每天都会重复着这些让他回来的话,然后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心希望他能有反应,哪怕只是眼皮轻轻动一下,那也能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她一次又一次地满怀希望,最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苏晏给他的回应,永远是安静。
每当那种时候,她就会急切地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林太医每天必定按时过来给苏晏把脉,然后根据苏晏当天的脉息进行药浴上的调整,将近十天,苏晏身上的毒素终于清除完了,不用再继续泡。
云初微亲自给他清洗过身子之后,又给他腿上的伤口敷药包扎,最后将他转移进房间。
深秋的天,已经有了初冬的凛冽,京郊更是比城里寒凉。
云初微在床榻前烧了火盆,保证室内时时保持着一定的温度。
给苏晏盖的棉被一床比一床厚,云初微托人买来了话本子,每天都会找最精彩的部分讲给苏晏听,然后实在困就趴在床沿边上眯会儿。
因为是找的借口,所以她从来不敢在外面过夜,与赫连缙换着看,赫连缙看晚上,她看白天。
——
这天,云初微依旧给床榻上没有知觉的苏晏讲故事,由于起得太早,再加上这段时间回到府上还得处理事情,过度劳累,所以故事还没讲到一半,双眼看字就有些重影了,她实在撑不住,歪靠在床沿边上睡着。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东西在挠她耳朵痒痒。
云初微太困了,懒得睁开眼皮,索性伸手抓了抓,没抓到什么,她继续睡,过了一会儿,耳朵再次痒了。
云初微眉头一皱,睁开眼,朦胧中见到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心跳猛地一顿,云初微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没能喘过气来。
“九……九爷?”他什么时候醒的?
云初微又惊又喜,马上扑过去,准备抱抱他以解这么多天来的相思之苦。
等等!
云初微扑到一半,发现画风不对。
眼前这位吮着手指一脸茫然满眼童真看着自己傻笑的人真是威名赫赫的战神九爷?
该不会这一伤,直接成脑残了?
云初微顿时觉得天雷滚滚,后背一阵恶寒。
她缩回手,止住动作,小声喊:“九爷?”
“九爷”根本就不鸟她,双目灼灼盯着她的胸部口水嘀嗒,这副样子,就跟刚睡醒要喝奶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云初微头一回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就算床上这位是她的夫君,她还是感觉到头皮发麻。
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从脚底升到头顶。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九爷的智力变成婴儿了?
似乎连说话都不会?
这是……一岁以前?
云初微抱着脑袋,头疼不已。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赫连缙带着林太医走了进来。
一眼见到屋内的状况,赫连缙呆了一下,“既然国公爷已经醒来,青鸾夫人为何还是这般反应?”
直觉告诉他,云初微那种表情绝对不可能是高兴。
云初微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兴奋过头了。”
说完,马上过来抓住林太医的手,“太医,你快给九爷看看,他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赫连缙:“……”
林太医:“……”
见二人目光有异地看着自己,云初微马上解释,“不是我找事,而是醒来以后的九爷真的有问题。”
赫连缙眉目一缩,直勾勾看向苏晏。
难道这厮真的如同前世一样忘记了所有的事?
可他为什么吮手指?这不是婴儿才会干的事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赫连缙脑袋里浮现,他马上吩咐林太医过去看。
林太医走到床榻边坐下,准备给苏晏诊脉。
云初微不亲近他,他就团成一团,谁也不让碰,警惕地看着赫连缙和林太医。
赫连缙嘴角一抽,“这是……失忆了?”
云初微担忧地道:“或许是脑部受了伤。”
林太医有些为难,“二殿下,青鸾夫人,国公爷这副样子,八成是不会配合了,诊脉恐怕还得等他歇下才能进行。”
“摁住他怎么样?”赫连缙问。
“万万不可。”林太医仔细观察了一眼苏晏,“看国公爷的表现,大概真是脑部受损,若是老臣推测没错,他睁开眼先见到谁,就只会让谁靠近,至于其他人,是绝对没法接近他的,咱们三个正常大人当然能想办法摁住他,可那样一来,他会因为惊恐而导致脉搏紊乱,老臣会什么也诊不出来。”
赫连缙眸光深深,“没关系,那咱们就等着,等他睡着了再把脉也一样。”
天色已经很晚,云初微必须尽快回去了,否则会引起家里人怀疑。
她听林太医说只有自己能亲近苏晏,缓缓走过去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想最后感受一下他的气息再离开。
苏晏却极其不安分,一个劲往她胸口蹭,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什么,云初微听不懂。
林太医咳了一声,转过去。
赫连缙脸色古怪地看着这一幕。
苏晏这厮到底是真傻了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这便宜也太好占了吧?
大婚这么久,两人很少如此亲近,眼下又是当着赫连缙和林太医的面,云初微一张脸烧得滚烫,她忙伸手推开苏晏要走,苏晏马上缩回去,嘤嘤哭起来。
云初微:“……”
她没带过婴儿啊!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
喝奶?她也没有啊!找个奶娘吧!
林太医眯着眼睛想了想,再次咳了一声,“夫人,我想起来了,以前老夫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是重伤过后智力暂时没法恢复,从婴儿期一步一步来,恢复的快慢,与他所处的环境与周围人如何对他有关,今天晚上,恐怕得劳烦夫人在这里陪着他了。”
云初微面色犹豫。
她也想在这里陪苏晏,可是宣国公府那边怎么办?静瑶太夫人若是问起来,她又该怎么说?难道对婆母坦白一切吗?
万一静瑶太夫人受不住,倒下了可如何是好?静瑶太夫人本就体弱,若是再被这么刺激,云初微真的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赫连缙看穿了云初微的心思,“你只管在这里照顾苏晏,国公府那边,我去应付。”
云初微眸光一亮,“那就多谢二殿下了。”
赫连缙没说话,苏晏是他重生以后唯一相信的兄弟,他做什么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赫连缙带着林太医走后,云初微后怕地顺了顺胸口。
别庄里有专门的厨娘备饭。
云初微去吩咐了一下,她什么也没吃,倒是让厨娘给苏晏温了一碗牛乳。
乳白色的牛乳盛在白色小瓷碗内,隐约冒着几丝热气,奶香味四溢。
云初微接过,拿起汤匙,舀起一小勺送到苏晏唇边。
林太医没说错,他果然不抗拒她,慢慢挪过来张开嘴巴,喝得很笨,都喂得这么细心了还能溢出一部分来。
每喂一勺,云初微就得拿起帕子给他擦一次嘴。
刚开始的确不适应,但喂久了,突然发现这样的苏晏还挺可爱,安静不吵闹,乖巧温顺。
喝完牛乳,夜已经很深,云初微四下环顾,似乎并没看到能打地铺的行头,她皱皱眉,难道自己要跟他同床共枕?
站起身对外唤来别庄唯一的小丫鬟,小丫鬟告诉她,因为二殿下不常来,所以这里就只有一间房有床和被褥,正是苏晏住的那间。
也就是说,她想打地铺是不可能的。
云初微犹豫了又犹豫,最终一咬牙。
之前苏晏昏迷的时候,她整天帮他清洗更换汤药,他全身上下,没有哪处是她没见过的。
鼓起勇气,她去灭了灯,和衣在苏晏旁侧躺下。
与婴儿的反应差不多,苏晏的清醒时间坚持不了多久,他需要很多时间睡眠,甫一感觉到云初微的气息,马上贴过来,朝她怀里拱了拱。
云初微:“……”
想不到第一次与夫君同床共枕竟然是在这样的背景下。
她把他当夫君,他却时时想着要喝奶,当她是奶娘?
这种感觉,真是酸爽无比。
——
云初微是被苏晏的不安分给弄醒的,睁开眼对上他那双满是无辜的黑眸,她欲哭无泪。
“饿了可以喝牛乳,你别撕我衣服成不成?”
她真的不是奶娘啊啊啊!
扒拉开他已经放在她柔软肌肤上的手,云初微摸摸他的脑袋,“九爷乖乖的,我马上给你温牛乳去啊!”
苏晏吮着手指,一脸憋屈,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云初微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