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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 (鸿一菌)



杜振熙顿时心情复杂。

拜陆念稚那杯辣油酒所赐,她一顿猛咳后,风邪尾巴直接断干净了,起床一碗药下去,居然通体舒泰。

使个坏还能有此奇效,杜振熙告状无门,乖乖表示好了。

江氏皱起两抹笑纹,“跟我种田去?”

后园子除了假山清溪,还圈了块地供江氏种菜种瓜,清和院的果蔬基本自给自足,日子规律而有滋有味,全然一副乡间农妇的田园作派。

杜振熙半点不嫌弃,反而跃跃欲试,撸起袖子就准备跟着江氏干,园子外却传来江妈妈的通报,“老太太、七少,桂开求见。”

她是掐着点来的,一见江氏和杜振熙手拉手现身,就知曾祖孙俩话说开了不闹气了,顿时放下心来。

跪够时辰的桂开则去而复返,闪出江妈妈身后行礼道,“七少,门房上有人求见。”

暗想江妈妈不知杜振熙的秘密,只当江氏一大早发火,是气杜振熙不学好,跟亡父似的流连烟花之地。

庆元堂三个字,是万万提不得的。

否则不明真相的江妈妈夹在中间,又是一番言语攀扯。

遂祭出多年练就的打暗号功夫,避开江氏和江妈妈的注目,无声冲杜振熙做口型。

来的是昨晚随侍的小龟奴,并一位庆元堂有头有脸的老龟奴。

杜振熙读懂了,脑子却懵。

想不通她一没欠花酒钱,二没和老龟奴接触过,怎么一大早的来一个小的拖一个老的,找上门来了?

至于那小龟奴……

杜振熙想到他谄媚却不乏机灵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

第18章 好一场乌龙

早膳时分刚过,杜府前院已人声喧杂,不时有掌柜带着三两伙计穿堂而来,又有府里管事疾步相迎,招呼下人看茶抬账册,错眼见门房领着生面孔经过,也不过随意扫一眼,就接着各自忙活。

这份鱼贯来往的热闹,直追十三行正经行会的派头。

小龟奴险些看迷了眼,暗暗咋舌之余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杜府朱漆铜钉的大门,听见老龟奴暗含警告的一声咳,才收回视线忙忙垂头,亦步亦趋的紧跟而上。

绕过富贵花开的影壁,一进院落的喧闹渐远渐低,二进院落里打眼就是一座七间打通的阔朗厅堂,家具摆设皆半新不旧,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才是有底蕴的人家会有的作派,低调却不失华丽。

杜振熙已端坐偏厅上首,桂开挥退门房,抬手做请,下首交椅上铺着锦垫,高脚桌上茗茶幽香。

切身领会到杜振熙不以贵贱区别对待的做法,老龟奴不禁暗暗点头,松了口气的同时越发恭敬谦卑,只不肯落座,掖着手行礼道,“贸然求见七少,实在是因心里着慌,不得不早朝上门叨唠。”

说着也不打机锋,开门见山道出竹汤一事,又假作懊恼的踹向小龟奴的膝盖窝,耳听小龟奴砰一声跪实了,一面忍着心疼,一面捶胸道,“我这小徒弟是个笨的,也就心思简单为人实诚,勉强算个长处。他错了规矩,乱闯乱看好歹没有到处乱说。还请七少开恩,从轻发落。”

小龟奴额头抢地,磕得咔咔直响,瞬间青红一片。

他从进了偏厅起,就脸色发白眼神闪躲。

杜振熙一瞧他这架势,脑中先就闪过竹汤内,她蹲身仰头,正对陆念稚腰胯的那一幕,再听老龟奴说得隐晦却不含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想来眼前从事特殊行业的这二人,已然自发自觉,把她和陆念稚想成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人一旦有了主观臆测,就很难扭转想法。

偏她解释无能,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好一场负荆请罪、坦白从宽的乌龙。

杜振熙啼笑皆非,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老龟奴。

他若是真有心发落小龟奴,大可悄无声息的在庆元堂内部解决,现在带着人找上门来,打的无非是保下人命、撇清干系的主意。

话说得妙,行事也妙。

这老龟奴有点意思。

且心软的人,用起来反而放心。

杜振熙双眼微眯,示意已然黑脸的桂开稍安勿躁,笑问老龟奴,“如何称呼?”

她不怒不辩,勾唇一笑竟有拨云见月的清媚之态,阳刚不足却也不显阴柔,当真是男生女相中的翩翩典范。

老龟奴老眼一晃,自动屏蔽杜振熙脑门上的黑绿草药,暗道有如此漂亮的伪侄子近水楼台,如果陆念稚真好蓝颜那口儿,也难怪会不顾场合,在竹汤就和杜振熙摆出辣眼睛的姿势。

男色同样误人呐。

一面脑洞大开,一面恭声答道,“堂子里的人都喊我一声’庆叔’,七少不嫌弃,叫我’阿庆’就好。”

“如果庆叔舍得,我就留你的小徒弟在身边做个小厮?”杜振熙见庆叔忙不迭应声,遂也不拖泥带水,“发落不发落的,以后不必再提。他既出了庆元堂,就改名叫竹开,先跟着桂开学学规矩。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恐怕还要麻烦庆叔。”

放到身边叫竹开,也好叫小龟奴认清处境,以后闭紧嘴绷紧皮,别提竹汤的乌龙老实当差。

竹开身形一顿,忙又重重磕头,“谢七少赐名。”

认过新主,庆叔默默将一早备好的身契奉上。

事情太顺利,庆叔一边往外走,一边犯嘀咕。

他不找陆念稚而找杜振熙,本是想着杜振熙年幼皮薄好说话,但听话听音,听杜振熙那意思,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他能被“麻烦”的,无非是庆元堂的人和事。

虽不知杜振熙想让他干什么,但既然一时心软,把人和把柄主动送到杜振熙手里,他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是以琢磨了片刻就丢到一旁,温声敲打了竹开几句,自告辞离去。

另有杜府下人领竹开安置。

桂开落后一步,已无心吐槽庆叔和竹开跑偏的污糟思想,了悟道,“您顺水推舟留下竹开,是打算让他和庆叔借着差事之便,盯梢庆元堂?”

“四叔那里,还是要你亲自经手。”杜振熙摇头,望着空阔的厅门问,“竹开的来路,可干净?”

第19章 命里有毒

“您放心。竹开的身世简单得很,换做寻常人家,谁会让自家孩子进三堂九巷做事。”桂开语气笃定,“他原是来广羊府逃难的孤儿,家里人一场灾荒早没了,流落街头做了乞儿,后来被庆元堂收作龟奴。才刚出师当差,进庆元堂不过一两个月,除了庆叔,无依无靠,更无后台。”

庆元堂那样的地方,他哪里敢随手抓个龟奴就给杜振熙使唤,昨晚选中竹开随侍前,就已摸清楚了竹开的底细。

“如此正好。你让他得闲了,就常回去探望庆叔。”杜振熙抖袍起身,抖得脑门草药滑出一道绿惨惨的汁液,抬手怒抹一把道,“回头你瞧着合适,就把打探曲大家底细的事,交给竹开练手,由着他跟庆叔磨去。”

桂开忍着笑,“我晓得怎么做了。”

送走杜振熙,就拐去自己的小院子,他住正房,竹开则住厢房。

竹开没想到今天就能留在杜府,根本没带他那点可怜的家当,一听还能回庆元堂看望庆叔,忙一叠声道谢,一边抻平才上身的崭新小厮服,一边殷勤招呼桂开,见桂开耐心告诉他府里规矩,全无拿捏资历的高傲,更无打压职场新人的意思,渐渐不再拘谨,眼中又泛出机灵来。

“你跟我来。”桂开见状面露满意,示意竹开跟上,“前院一共二进。你刚才进过的厅堂,和我们住的小院子,都在二进前边,后边是七少和四爷的住处。那里就是七少的霜晓榭,正对着霜晓榭,那些高墙后圈着矮山的院落瞧见没有?那是四爷的庐隐居。”

两处规矩都大,莫说竹开这个新人,连他都不敢无招乱闯。

竹开忙应声,疑惑道,“七少行七,想来外头的说法有误?”

他问得委婉,桂开答得直白,“外头什么说法?说杜府人丁凋零?这倒没说错。府里就七少、十一少、四爷三位男主子。走的都是族里的大排行。”

边说边指向西面一溜白墙青瓦,“说是族里,其实就是和隔壁的西府并在一块儿算。那道墙隔开的就是早年分出去的西府。当家的是二老爷、二夫人,往下是二爷、二太太,和四爷同辈。再来就是大少、五小姐、六小姐和八小姐,和七少同辈。

我们说的杜府,指的是东府。两府分家不分府,西府向来依附着东府讨生计。二爷实诚、大少纨绔,管事的是二老爷。东府名下除了挂着皇商的瓷窑,其他诸如茶叶、香料、布匹之类的小头生意,泰半交给了西府打理。

如今绸缎行已经划给了西府,除此外,其他生意的账册每一旬过过二老爷的手后,还要交由四爷把总。七少开始打理生意后,已经拿下了茶叶、香料的大掌事印,二老爷辈分再高,于生意上也是要听七少的。”

竹开耳朵竖得高高的,已然明白东府强西府弱,并非犯忌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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