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了叶适躺好,姜灼华拉开薄被,盖在叶适身上,自己盖熄烛火,这才钻了进去。
劳累了一日,很快,俩人便都陷入了梦想。
睡到半夜,姜灼华忽听耳畔传来叶适痛苦的呻/吟声,她惊醒过来,借着窗外月色微弱的光芒,她见叶适背后的枕头蹿了位置,肩上的伤口正好压在枕头上。
姜灼华心里一慌,没敢叫醒他,蹑手蹑脚地将他身后的枕头取掉,自己翻到他身后和墙狭窄的缝隙里,侧身躺下,手拖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身子撑住了他,如此这般就压不到伤口了。
不多时,叶适复又恢复安静,呼吸渐入平稳,姜灼华心下稍安,这才再次睡着。
第二日晨起,叶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觉身后姜灼华拖着他,而原本该垫在自己背后的枕头,被扔到了一旁。
他昨夜隐隐觉得疼,后来疼痛渐消,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压到了伤口,然后她亲自给自己拖着。
原来,被人爱着,是一件这般幸福的事情。
本是暧昧万分的情形,叶适心间却无半点杂念,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温暖,他不由伸手,握紧了姜灼华托在自己腰间的手……
就这般过了五六日,在姜灼华悉心的照料下,他的伤势越来越好,而就在这日,芸娘产下了一名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蒋霜洲抱着孩子来到叶适房中,行礼跪下,而后说道:“草民斗胆,想请陛下给草民的孩子赐名。”
叶适和姜灼华相视一笑,叶适问道:“你怎么知道朕的身份的?”
蒋霜洲诚惶诚恐地行个礼,说道:“陛下和姜小姐去昆山的那日晚上,姜都尉带着士兵搜城、搜山,随后便听说县令升做了郡守,而您回来后,身受重伤,郡守一天三趟地往这儿跑,足可见,您便是当今圣上。”
叶适笑笑道:“平身吧。既如此,你容朕想想。”蒋霜洲起身后,姜灼华便走过去逗孩子,丁点儿大的娃娃,粉嫩可爱,姜灼华越瞧越喜欢。
起名这种事儿,叶适没干过,委实不知该从何下手,不由看向姜灼华,问道:“华华,你有什么主意吗?”
谁知姜灼华看都没看他,边逗孩子边道:“人家叫你起,又不是叫我起,你自己想嘛。”
蒋霜洲闻言愣了,姜小姐这么跟陛下说话吗?
叶适撇撇嘴,指指姜灼华,对蒋霜洲道:“叫她起,回京就封后,我俩谁起都一样。”
天呢!蒋霜洲讶然,姜小姐果然是凤凰命!帝后都在他家住过,这是何等的荣耀?等日后陛下走了,自己这间客栈,定要改名叫卧龙客栈。
姜灼华一听这话,瞥了叶适一眼,编排道:“推什么推?日后轮到自己你不起的吗?别为难我,你快想。”
叶适只好听话,低眉想了一会儿,说道:“男孩子,最重气节。卢梅坡有诗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如孩子就叫——蒋段香。如何?”
蒋霜洲闻言,连连赞道:“好名字,好名字。”
说着,蒋霜洲抱着孩子跪地行礼:“草民谢陛下给段香赐名!”
叶适冲他笑笑,招招手道:“抱来给朕看看。”
蒋霜洲忙起身上前,抱孩子给叶适看。粉嫩小儿,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叶适逗了孩子一会儿,不由看向姜灼华,眸中隐有憧憬和羡慕。
蒋霜洲得了赐名,抱着孩子行礼退下。蒋霜洲前脚刚走,后脚叶适就看向姜灼华,可怜巴巴的说道:“华华,我也想要。”
姜灼华戳了他脸颊一下,编排道:“护自己护得那么紧,还想要孩子?”
叶适失笑,解释道:“不可一概而论。”
在姑苏复又停留了半个月,叶适的伤已经结痂,不需要再缠纱布,每日服用内服的药即可,一行人便准备启程回京。
准备走的这天,苏维桢跑来找姜灼华,行礼道:“姜小姐,我想留在这里。”
这些时日,苏维桢一直在霜洲客栈帮忙,还教芸娘的小姑子阿晴吹笛子。
姜灼华问道:“为什么啊?你是乐师,留在这里,如何施展?”
苏维桢行个礼道:“回小姐的话,从前我一直觉得,我无论到哪儿,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在霜洲客栈的这些时日,虽然做的都是些粗活,却让我感受到了存在的价值。”
且他对阿晴,有了别样的感情,仿佛生活了奔头和意义,他想留下,留在这里,陪在阿晴身边,她喜欢自己的笛,而自己,喜欢被人在乎的感觉。
姜灼华闻言,将之前芸娘还给她的那二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了苏维桢,笑着道:“既然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我自是不能拦着,得成全你。相识一场,这些临别礼,你拿着吧,留着日后娶媳妇儿用。”
苏维桢道谢后收下,而后看向姜灼华和叶适,说道:“维桢祝公子和小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姜灼华和叶适相视一笑,叶适向姜灼华伸出手去,姜灼华会意,将手放进他的手中,叶适随即紧紧握住。
而后俩人携手,一同出了门,姜灼风夫妇、元嘉,还有一众婢女小厮,近二十号人,早已等在了门外。
这一日的清晨,旭日东升,暖阳明媚,洒在城里的每个角落,叶适心间,再无离京时半夜出逃的黑暗。姜灼华,大概就是他这一生的福气和倚止,分明是来找她,却意外得知姚司徒欺上瞒下,若非此次出行,等日后姚司徒势力成熟,对他恐怕会构成无法言喻的威胁,所幸、所幸自己来找她,即得到了心爱之人,也稳住了皇位。
如此一想,他的华华,可不就是他最大的福气吗?
芸娘准备好些姑苏特产的糕点吃食,给姜灼华带上,姜灼华道谢后收下,和芸娘夫妻道别后,和叶适一起,上了停在客栈外面的马车。
众人随后,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驶出了姑苏城。
第101章
叶适身上有伤, 一行人基本是白天赶路,酉时不到就得找地方歇息, 还得借客栈厨房给他熬药, 好在伤口已经不用包纱布,大夫说现在晾着会好的更快,一直捂着反到不利于伤口愈合, 只需每日早晚给他涂抹膏药即可。
就这般走了七八日, 到了武陵郡境内。
说起这武陵郡,叶适委实对此地感触良多,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被偷了钱和私印, 以至于后来到姑苏时, 宛如一个落魄的灾民,一世英名毁于武陵, 往事不堪回首。
想着, 叶适掀起车窗上的帘子, 朝外看去。
但见不远处的山坳里, 一座寺院静静坐落在烈日下。
叶适见此, 忽朝车外喊道:“停一下。”
马车微微一震, 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还有随行的马匹, 都停了下来。
姜灼华不解的看向他:“怎么停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适捏捏她的手, 笑着道:“之前我在武陵郡被偷了钱, 就是外面那座寺院里一位小师父帮了我,给我一顿斋饭,临走时还给了我四个馒头,我坚持了好几日。陪我去看看。”
姜灼华闻言,忽地想起叶适初到姑苏时的模样,鼻子不由一酸,哎,好好的九五至尊,愣是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所幸那段时间瘦下去的肉已经给他养回来了。
姜灼华点点头,顺手拿了一把伞用来遮阳,跟着叶适先后下了马车。
下车后,姜灼华将伞打开,正欲撑在两人头顶,叶适却伸手接了过来,他受伤那侧的手臂尚不能高抬,只得握着伞柄揽在姜灼华后背上。
姜灼风留了几个人在原地看东西,其余人跟在姜灼华和叶适身后,一同往山道上走去。
叶适和姜灼华走在最前面,跟在后面的程佩玖向姜灼风低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妹妹和陛下,这是成了吗?”
姜灼风点点头,回道:“看这样应该是成了,毕竟陛下对小壮壮的这份心,确实叫人感动。但我有些担心,毕竟陛下曾经做过壮壮的男宠,日后陛下若是封她为后,我怕她日子不好过。”
程佩玖闻言神色间隐露担忧,而后道:“这就要看陛下,能不能护住她了。其实有时候,两个人要在一起好好过下去,仅靠爱是不够的,须得有强大的精神亦或是能力。”
姜灼风闻言赞同,点点头道:“从前我怕壮壮应付不了后宫,但是现在看着,后宫的事,倒是不用担心了。陛下安置那些被贬官员的女眷之举,即有义又堵住了劝谏大臣的嘴。眼下就看他如何协调好壮壮和百官之间的那些矛盾。若是应付不好……”
岂非就跟前世的魏少君一样,最后弄个劳燕分飞的结局。叶适又是皇帝,一旦他们之间感情出问题,就绝对不是想魏少君一样,和离一下就完事儿的,身家性命怕是都得搭上。
程佩玖见姜灼风神色沉重,伸手拍拍他的小臂,边安抚他,边说道:“你别太担心,妹妹是有福气的。”
福气?一想起小壮壮前世的经历,姜灼风委实觉得她和福气这俩字不沾边儿。
但是还能如何,事已至此,无论最后他们二人发展成什么样儿,他都陪壮壮一起承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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