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柔在府中的地位一下水涨船高,下人皆一改常态,对她恭恭敬敬,令她恍然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就连素爱拈花惹草的徐子诚,也不再留恋烟花之地,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简直同之前判若两人……
听丫鬟说起这些时,秦雨缨的面色始终平静如常,心中未起半点波澜。
“那秦可柔的命怎的这般好?不止一次做出罪大恶极的事,居然也没落得个一纸休书孤独终老的下场,简直气人!”冬儿义愤填膺。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秦雨缨挑眉。
徐家糊弄得了别人,却糊弄不了她。
此番留下秦可柔,定是因为还打了别的小算盘……
秦雨缨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往子嗣二字上想,又或者说,她着实没空在秦可柔的事上浪费时间。
前几日,她寄了信去辽城,专程向外祖母打听那牧伯,岂料外祖母也说牧家查无此人……
这就怪了。
常氏不知、外祖母不识,真不晓得那人会是什么来头……
一旁的冬儿一点也未察觉她的心思,愤愤不平地继续说着,说的无非是秦可柔如何如何心肠歹毒,如何如何罪该万死……
言语间,外头忽然来了个小厮。
“王妃娘娘,八王府的丫鬟绿儿求见。”那小厮恭敬地禀告。
秦雨缨闻言立刻起身:“让她进来!”
“七王妃,那个叫牧伯的,他……他又来了……”绿儿是匆匆跑来的,跑得那叫一个急,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秦雨缨干净利落地说了个“走”字,带着绿儿,雷厉风行来到了永安街。
刚到街头,她就瞧见了街尾冒出的滚滚浓烟。
果不其然,走水的就是牧家旧宅!
见她快步走来,要推门进去,领头的暗卫急忙上前拦道:“王妃娘娘当心,这院子已着火了。”
“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等?”秦雨缨蹙眉问。
暗卫点头:“先前来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开门,我亲自去找他!”秦雨缨吩咐。
暗卫却说什么也不敢让她进,火势如此之大,若王妃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责罚起来,谁人担当得起?
僵持之际,秦雨缨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第一百章 箭伤
匆匆一瞥,秦雨缨忽觉此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是当初追杀竹箐的那个马脸。
不待她吩咐,一众暗卫就已有所察觉,立即朝那边包抄而去。
只是那马脸身形快如鬼魅,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永安街上车水马龙,看来抓人是寥寥无望……
秦雨缨转身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那旧宅大门,大火迎面扑来,火势迎风高涨,如万千拦不住的毒蛇,吐着信子疯狂舔舐。
滚滚浓烟中,她远远瞧见地上似乎躺了一个人。
掩起口鼻,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瞧个究竟,忽然有横梁轰然砸落,正砸在了那人背上。
“王妃娘娘,不可……”一旁的绿儿急忙拉住了秦雨缨,生怕她会一时冲动,闯入火海救人。
秦雨缨心中却很清楚,那人就算先前未被浓烟呛死,此刻也定已被横梁砸死。
如此情形下,豁出性命去救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实属愚蠢之举。
大火烧了足有半日,才终于被扑灭。
尸体被抬出来时,已是烧得面目全非。
验尸之后,仵作很快就来到了七王府禀告消息,说在大火中烧焦的是个老者,骨头有些松散,年龄应当在七十到八十之间。
“能否分辨出他的身份?”秦雨缨问。
仵作摇头:“恕小的无能,那人几乎已成了焦炭,别说样貌了,就连衣物都被烧得干干净净,找不出一点线索……不过有一点小的可以确定,那人是个阉人。”
阉人?
若真如此,倒是合了绿儿的说法。
绿儿曾说那牧伯说话声尖尖细细,脸上并无胡须……
难道,死去的真是那牧伯?
“你是如何发现的?”陆泓琛问。
他知事有蹊跷,故而一丁点的细节也不容马虎。
若死的真是个阉人,这其中的猫腻便更深了,阉人只在宫中才有,民间极为少见……莫非此事与宫里有关?
“这……”当着秦雨缨的面,仵作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但说无妨。”秦雨缨道。
仵作硬起头皮解释:“其实……其实大火只烧焦了那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并未完全变成焦炭,所以……”
陆泓琛抬手,仵作连忙止住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廉大人特地嘱咐小的,莫要忘了将那人的死因告诉王爷。那人虽被烧焦,但并非死于大火,在大火之前,左胸就已中了一箭,应是死于箭伤。”
箭伤?
秦雨缨听得蹙眉。
射箭杀人不说,还要放火毁尸灭迹……
究竟是何人,与那老太监有如此深仇大恨?
仵作走后,陆泓琛转目问她:“听说你今日见到了那纵火之人?”
“只是怀疑而已,并无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那人干的。”秦雨缨答。
马脸曾去追杀竹箐,而竹箐先前是三王府的人……
如此想来,或许与三王爷陆长鸣有关。
思忖之际,忽闻陆泓琛再次问道:“这整件事,你可有头绪?”
“老太监这些年常去牧府旧宅,之前从未出过事,今日却突然被杀,着实让人有些不通。”秦雨缨道出心中疑团。
顺带着,也提了一句马脸与竹箐之间的瓜葛。
不过就算她不说,陆泓琛也定是早已知情,毕竟当时杜青也在她身边,回来后必定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禀告了陆泓琛这个王爷……
“或许他偶然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又或许他的同伙察觉了附近有大批暗卫,担心老太监被抓之后会泄漏什么秘密,所以才痛下杀手……”陆泓琛道。
秦雨缨听得点了点头,这两种说法,都说得通,就是不知究竟事实是哪一种。
只可惜死人无法开口,否则便有机会一五一十问个清楚了……
“本王会派人去宫里动听,看有没有太监忽然失踪。”泓琛接而补充。
秦雨缨思来想去,依旧有些纳闷:“我还有一事不明白,若陆长鸣真有什么大事要办,手下死士如此之多,何必非要派出一个七老八十、行动不便的太监?”
“要是此事并非三王兄所为呢?”陆泓琛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测。
“不是陆长鸣,那是谁?”秦雨缨狐疑。
“如你所言,三王兄府中死士颇多,大事根本无需交给一个年纪老迈的太监来做,由此可以判断,那太监并非三王兄的人。本王一开始以为此事是皇兄所为,可若真是皇兄,何须如此偷偷摸摸?不管是想对付牧家,还是想对付本王,他都能找出千百种看似光明正大的方法……”陆泓琛逐一梳理。
秦雨缨越听越觉得有理,陆泓琛的分析,比她可透彻多了。
听了这一席话,她以手扶额,有些苦恼:“这么说,不是陆长鸣,更不是皇帝?”
如此一来,岂不又进了死胡同?
陆泓琛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头,安慰:“不必思虑太多,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手指挪开,指尖的温度却残留了下来。
四目相对,那双好看的眸子深邃又暖然,一下就驱散了秦雨缨心中的阴霾。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犹豫了一下,不打算继续瞒着他。
“什么事?”陆泓琛伸手替她捋起一缕发丝。
动作如此的熟稔,从一开始的生疏与误会,到如今的温情脉脉,也不过才短短数月而已……
往事忽然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秦雨缨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要说的,是牧家户籍的事?”陆泓琛开口打破沉默。
“是……”秦雨缨恍过神来,点了点头,不觉有些诧异,“你……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若我不知情,你打算瞒我到几时?”陆泓琛的语气有几分责备,阖黑的眸中却瞧不出半点不悦。
他哪会忍心在这种小事上与她置气?
秦雨缨垂目结巴了一下:“我……”
“这次本王暂且放过你,若敢有下次,定不轻饶。”他的声音从耳畔划过,语气中是一戳就破的不怒自威。
秦雨缨抬起头看着他,哼了一声,哼得有点心虚:“不轻饶?你打算怎么个不轻饶法?”
“这还用问,当然是家法伺候。”陆泓琛话虽如此,却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如此柔弱,让他不免有些心疼。
“听丫鬟说,你这几日吃得愈发少了,是嫌自己还不够轻飘?”
秦雨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那厨子做菜的口味太腻人,只是若告诉了陆泓琛,厨房里那些下人,定会全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