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雪狐不敢轻敌,立刻站起身来。
这一站,才觉两脚有些发软。
小书灵一双原本无甚神采的双目,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快步朝那窗边走去。
打开窗,外头却是空空无人。
只有一个小巧的香炉,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雪狐打开门将那香炉打翻,用脚踩灭,边踩边道:“谁在故弄玄虚,这点东西也想拿来吓唬小爷?”
说着说着,忽觉有些不对。
身子怎么一下子变得绵软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昏昏欲睡?
等等,这是……
他眸光一紧,捏起一点香灰,凑近一闻,不由大惊失色。
他凑得最近,嗅到的香也最多,此时不止身子,就连话音都变得有些虚无缥缈:“恶婆娘,快,快去找秦……”
秦雨缨三字还未说完,一阵汹涌的困意就涌上了脑海。
他双眼一合,竟是软软倒在了门边。
小书灵比他好不到哪去,眼皮似有千斤重,重得她只想沉沉睡去。
四肢酥软无比,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子,步子却怎也挪不开……
可她不能就这么睡去,点这香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知道这法子能用来对付她与雪狐的,绝非寻常之辈。
方才那人走来时,她与雪狐竟都没发觉。
那人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隐匿行踪?此番点香让她与雪狐皆陷入睡梦中,又是意欲何为?
脑海中乱得出奇,思忖之际,眼皮也变得愈发重了。
小书灵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朝自己跑来:“胡公子,胡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是月桐。
月桐发觉雪狐与书灵出事,立刻就去禀告了陆泓琛。
待陆泓琛与秦雨缨来时,两个书灵皆被扶到了床上,睡得那叫一个沉。
“一觉醒来还不足三月,怎么又睡了过去?”秦雨缨觉得此事古怪。
难道……是助小书灵化成人形时消耗了太多法力的缘故?
可小书灵怎么也一并睡了过去?
雪狐不是说,他之所以一觉不醒,是因在那骊山当了太久的狐狸,染上了狐狸的习性?
小书灵从未当过狐狸,又何至于此?
陆泓琛打量了一番四周,问:“何人来过这里?”
一名暗卫上前:“回王爷的话,今夜无人来过此处。”
无人来过?
陆泓琛眸光微凝。
据丫鬟所说,这二人倒地不醒时皆在门外。
书灵不是凡人,若察觉即将陷入睡梦中,断然不会跑去外头吹风受冻。
再者说,算算日子,也不该是这二人入睡的时候……
他蹙眉,视线不多时就落到了雪狐手指上。
那指间有一点褐色的灰尘,似乎……是炉灰?
一丝极细微的香气钻入鼻子,他两道剑眉蹙得愈发紧了。
那不是炉灰,而是香灰。
若他没有记错,雪狐不拘小节,平日里连衣裳都懒得换,断然不会有那等雅兴熏香。
至于这小姑娘,除却看书写字作画,旁的皆无兴趣。
二人房中压根不见香炉,这香灰又是何处来的?
秦雨缨看出他面色有些不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雪狐手指上的异样。
她狐疑,凑近一看,嗅到那丝不同寻常的香气,心下顿时明了。
敢情这二人是被迷晕的?
这香味很特别,不同于任何一种她所知的花花草草。
“府中近来可有购置香料?”她问。
她问的是雨瑞,雨瑞是府里的管家,出了这等事,早已被叫了过来。
闻言,雨瑞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
“娘娘,府里近来并未购置香料。”一旁的月桐道。
雨瑞卧病在床,这几日是她在打理府中事务,故而这些小事她比雨瑞更为清楚。
“先前都有过一些什么香料?”秦雨缨又问。
“这个……”月桐挠头。
饶是记性极佳,也记不清这些呀。
秦雨缨没再问下去,亲自去了库房清点。
陆泓琛在这等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故而没有一并过来。
一番清点,秦雨缨没发觉任何与那香灰味道相似之物。
看来那人所用的迷药,不是出自库房……
“王妃娘娘,可要叫大夫过来替胡公子、胡姑娘诊断一番?”月桐问。
“不必了,多叫些暗卫守在他二人房外,若有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刻禀告我与王爷。”秦雨缨道。
月桐应了声“是”,转身吩咐暗卫去了。
“王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雨瑞好奇地问。
“应当是有人想加害雪狐二人。”秦雨缨猜测。
“若是加害,为何不杀人,只是迷晕?”雨瑞依旧不解。
秦雨缨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或许是月桐正巧撞见了,那行凶之人才没来得及下手。又或许,那人一开始就没想杀人……”
见她也没什么头绪,雨瑞不免更忧心忡忡。
王妃娘娘、雪狐,还有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姑娘,都是不同寻常之人。
又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人,而是妖。
连妖都能被暗算,可见那隐藏在暗处为非作歹的,究竟是何等厉害的角色。
看来,今夜是别想安心入睡了……
“夜凉,你快些回房去吧。”秦雨缨道。
雨瑞点头退下,在回廊中走着走着,突然记起不久前那几个丫鬟的闲言碎语。
那几人说,府里出了个妖怪,以吸食阳寿为生。
雪狐与那小姑娘,该不会是被妖怪所伤吧?
可雪狐本身就是妖物,怎会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雨瑞百思不得其解,总觉此事似乎与先前那些怪事有关联。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刑房中的唐咏诗。
此人近来倒是老实,一直安安静静,不言也不语,俨然一个哑巴。
据说,连疯病都没再犯了。
略一思忖,雨瑞觉得今日之事应当与那人无关。
唐咏诗毕竟被关押着,除非有本事变成无孔不入的鬼,否则哪来这般本事行凶作恶、为所欲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来帮你瞧瞧是男是女,可好?
自打雪狐和小书灵出事,秦雨缨就有些心神不宁。
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偶尔看着七王府中种种熟悉的景象,竟会觉有那么一点陌生,仿佛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那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这日,在书房陪陆泓琛看戎疆送来的书信,杜青忽来禀告,说那刑房中的唐咏诗整整两日不吃不喝,似乎想将自己活活饿死。
“不吃便灌下去。”陆泓琛道。
“王爷,依属下看,不如一刀杀了了事。”杜青提议。
这种人养在府里,除却浪费饭菜之外根本无甚用处,且还无端惹出不少事端,又何必非要留她性命?
“不可。”陆泓琛的语气不容回绝。
杜青心中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下去了。
秦雨缨有些不解:“你是觉得,那蔺长冬还会来找她?”
陆泓琛点头,眸光有瞬间幽深。
此人眼下还不能杀。
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唐咏诗是如今唯一一个彻底看懂了古籍的人,若不通过此人,他无法找回那早在数千年就已丢失的记忆,找不回记忆,此生怕是依旧结束不了秦雨缨的劫难……
秦雨缨心中有些乱,一时间倒没看出陆泓琛有事瞒着自己。
“四月初六是母后的六十寿辰,到时须得入宫一趟。”陆泓琛道。
四月初六?
秦雨缨听得柳眉微蹙,隐约明白了自己近来心神不宁的缘由,思忖着问:“你可还记得,三日后是什么日子?”
四目相对,陆泓琛点了点头:“本王当然记得……”
四月初九,是她去往天门为陆泓琛改命,被雷劫劈入地府的日子。
时隔这么多年,那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他如饮苦酒,心中难受至极:“本王不会再让你遭受那样的苦楚。”
秦雨缨咬咬唇,回过神来:“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他点头,干脆认真与她拉了勾。
拇指相印,十指相扣,那熟悉的温暖令她觉得心安不少。
想想又觉幼稚得慌,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
他也不恼火:“既然你不喜欢,那本王改。”
阖黑的眸中似倒映着一片夜空,隐约有星光闪烁,好看得令她有些无言。
“陆泓琛,你也有这些年的记忆吗?”她忍不住问。
不然,为何会记得四月初九这一日子?
“我并不记得所有往事,但书中所说的,皆能回想起来。”他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