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闻言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这两日一直纠结要不要收下那五十两银子,反正只是透露王妃的行踪而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可万一那人心怀不轨,企图谋害王妃,自己岂不成了帮凶?
思来想去,似乎怎样都不妥。
将事情和盘托出后,冬儿的神思才清明了几分,后怕自己险些酿下大错——那人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何须用如此多的银两贿赂?
要是一时没想通答应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事情就这么暂且揭过,回到七王府后,管家安排秦瀚森住进了别苑。
第一日还很是平静,第二日就传来了他收拾东西要走的消息,秦雨缨派人将他拦下,秦瀚森倒没说什么,他身边那个小依却十分恼火:“你们凭什么拦我家少爷?”
几个看门的下人早已被秦雨缨叮嘱过,自是不肯放行:“秦家少爷,您还是先在这儿住下吧,有什么事,今后慢慢与王妃娘娘商议便是。”
“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让开!”小依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那些下人岂敢对秦少爷身边的丫鬟动粗?见状急忙去禀告了秦雨缨。
“拦住,拦不住就打晕。”秦雨缨很是淡定地吩咐。
她既已将秦瀚森从秦家带了出来,就断不会任由他被丫鬟唆使着回去。
总之,这个恶人她是当定了。
人是拦住了,可不出半个时辰,小厮再次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好了,秦少爷说他要喝墨汁自尽!”
秦雨缨闻言连眼皮都未抬:“让他多喝点,读书人怎可心无点墨?”
那小厮闻言额角一僵:“王妃娘娘……言之有理。”
小厮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来了:“不好了,王妃,秦少爷今日滴米未进,说是一日不出七王府,他就一日不肯用膳!”
“那就让他饿着吧。”秦雨缨道。
呃……
丫鬟愣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王妃待下人素来宽厚,为何对自己的仲弟,却如此的心狠?
秦雨缨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片刻之后还是亲自去了厨房。
第二十五章 令人浮想联翩
吩咐火夫将柴烧旺一些,她捞起袖子做了一道油泼辣子面,滚烫的红油浇在碧绿的葱花上,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厨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把这碗面给他端去。”秦雨缨吩咐。
这个他,指的自然的秦瀚森。
丫鬟会意,手脚伶俐地接过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秦雨缨记得,自己这仲弟最爱吃的就是油泼辣子面,淑妃出事那会儿,秦家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连赵氏也没了闲暇刁难她与秦瀚森,年幼的二人便时常偷跑出去,在永安街右手边顺数的第五家铺子里吃面。
那铺子极小,连个名儿都没有,只在横梁上飘着一块旧布,布上写着一个“面”字。
小虽小,厨子的手艺却极好,满满一碗热汤面吃下去,从头到脚都仿佛冒着热乎气,走在厚厚的积雪中也丝毫不觉得冷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丫鬟就端着一只空碗回来了,碗里连半点汤汁都没剩:“王妃娘娘,秦少爷全吃光了!”
秦雨缨挑眉了然,她与秦瀚森之间是有些过节,但毕竟是亲姐弟,且无不共戴天之仇,那臭小子如今闹这一出,十有八九是在为先前那些事犯矫情,又或者在考验她的耐心,想看看她是否还与之前一样,真心实意地待他好,把他当成最亲的人。
若真是恨她,便不会这么轻易随她来七王府了。
思及此,秦雨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自己分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有种在给人当后妈的感觉?
不过这七王府的厨子,做出的饭菜还真是味道欠佳。
秦雨缨又炒了一道葱爆牛肉,做了一锅芙蓉虾,炖了一罐山药猪手汤,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心满意足地停了手,叫丫鬟将这些通通端走当宵夜。
出了厨房,冬儿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秦雨缨顺着冬儿的视线望去,见一身白衣的陆泓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前头的石子路上。
“王爷。”冬儿行了个礼。
厨房里里外外的下人,也都不约而同行起了礼。
秦雨缨却纹丝未动,她实在受不了这些繁冗的礼节。
陆泓琛看着她,语气淡淡的:“本王怎么不知,王妃有一手如此高超的厨艺?”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王爷谬赞,家常小菜而已,算不得什么厨艺。”秦雨缨口吻也是淡淡。
不知为何,她一见陆泓琛这座冰山,就有点恶向胆边生,也许是因为他忽冷忽热的性子,也许是因为他没少占自己的便宜……
在浴池里缠绵缱绻、情难自制的是他,现如今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也是他,她一时竟看不清,这个冰山王爷究竟有多少张面孔。
陆泓琛拿起一双筷箸,夹起一颗虾仁,送入口中。
这动作如此自然,周遭的下人却齐刷刷看得目瞪口呆。
谁人不知王爷有洁癖,入口之物皆需用雪水洗过才会碰,且用了一次就从来不用第二次。
而那筷箸……方才似乎被王妃拿过,而且,上面还沾了王妃的口水。
在众人呆若木鸡的视线中,陆泓琛接连吃了几颗虾仁,觉得很是美味,根本停不下筷子。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回廊中,多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那人定定望向这边,手中的绢帕不知不觉捏紧……
眼看葱爆虾仁被吃得没剩几颗了,秦雨缨从陆泓琛手里夺过筷箸:“虾是发物,你一次吃这么多是不是嫌命太长?想活久一点,就多吃些清热解毒的药膳。”
“药膳?”或许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陆泓琛闻言竟也不恼,“那是何物?”
好吧,居然连药膳都不知道……
秦雨缨翻了个白眼以表鄙夷:“我写个菜谱,你叫厨房每日照着做便是。”
陆泓琛剑眉一蹙,为何秦瀚森的饭菜,她如此亲力亲为,轮到自己,便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交给厨房来做?
秦雨缨不知自己究竟又说错了什么,有谁能告诉她,面前这座冰山怎么突然就满脸山雨欲来了?
都说医者父母心,遇上这种喜怒无常的病人,谈何什么父母心?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晕……
“本王的饮食,以后由你亲自打理。”陆泓琛道。
这意思,是要她做饭?
“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放巴豆?”秦雨缨问。
“今后本王吃什么,你那仲弟秦瀚森便吃什么。”陆泓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没法儿随便下药,那她有什么好处?
秦雨缨闻言兴致缺缺:“不行,不干。”
她虽未明说,但表情已然出卖了一切。
陆泓琛看在眼里,俊逸逼人的脸上又多了一分山雨欲来——敢情他这王妃最大的兴趣,就是变着法子折腾他?
“不过,我倒是想了些办法替你解毒。”秦雨缨轻咳一声,正色,“只是……”
“只是什么?”陆泓琛问。
“只是都是些偏门,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担负不起谋害王爷的罪名。”她事先说明。
替他解毒不过是为了练练手,毕竟,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毒。
顺带着也能好好试验一番,瞧瞧为何之前百试百中的点穴之术,遇上这座冰山就莫名其妙地失了灵……
陆泓琛倒是不惧:“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不如……先找人替你试试那些方子?”秦雨缨提议。
她不打算坑人,若陆泓琛点头,她便毛遂自荐,自己来试。
岂料这座冰山竟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口回绝:“不必,本王没那么贪生怕死。”
话已至此,秦雨缨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心里却道,等他看完自己送去他书房的那些诊疗之术后,恐怕就不会如此淡定了……
她狡黠如猫的眼神,令陆泓琛有片刻的发怔。
明知她十有八九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可他却一点也恼不起来。
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令他如此纵容,令他如此……喜怒无常。
副将杜青也觉得王爷近来格外的奇怪,无端端的竟要他传令下去,说是从今往后,府里所有人的饭食都由厨子来做,不得例外。
一开始他还很是诧异,听闻王妃今日亲自为秦少爷下厨之后,才恍然大悟——王爷这是……吃醋了?
不多时,另一条吩咐又下来了。
“王妃,王爷他不仅不许您再进厨房,还说没他的准许,您不得擅自出府,更不准……见别的男子。”冬儿讪讪地负责传话。
别的男子?
秦雨缨想来想去,自己这阵子还真没见过什么别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