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又没出门去,也没做坏事,他也没法说什么。
三个小孩和薛云卉玩了两刻钟,耽误了回去找娘的时间,两个年轻妇人顺着路寻了过来。
那二人一眼看见三个孩子跟薛云卉玩在一处,吓得倒抽冷气,连忙快手快脚地跑上前来。
一边行礼“请姨娘安”,一边去扒拉那三个孩子。
薛云卉摆手让她们起来,“我是三清圣人门下弟子,是个道人,你们可不能喊我什么‘姨娘’,圣人们会怪罪的。”
她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两个妇人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两人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云卉并不理会她们害怕,指着那个最小的小丫头,问两妇人中穿绿衣的那个,道:“这是你的孩子?”
绿衣妇人一个激灵,“回姨……道长,是奴婢的。”
她说着哆嗦看了一眼薛云卉。薛云卉却指了指那孩子。
“她近日被小鬼纠缠,到了夜里可不安泰吧。”
那妇人一听,腿一晃差点跪了下去。
她家小女儿夜里睡觉跟发疯一样,一阵一阵脚蹬手刨,有年纪大的人便说是小鬼缠身了,让她找了块玉压一压,可看着没什么效用,她正想过两日告个假,待孩子去看神婆,没想到竟然被这位侯爷亲自抓来的姨娘给看破了。
她听说这位姨娘确实神通广大,之前还在侯府那边的宅子里抓过耗子精,可她们谁都不敢亲近她,她可是侯爷厌弃的人!
然而这会儿,这妇人哪还管的了这许多,怔怔地拉着女儿跪了下来。
“求道长赐符!”
“赐过了,”薛云卉说得轻描淡写,然后在妇人又惊又喜的目光中,悠悠道:“小鬼纠缠她多日了,一道符镇不住,你娘俩用过晚饭再来吧,多叫几个人来,人越多越能帮她压下邪祟。”
妇人听了,疑惑不解,可看着头上高人笃定的神情,只得点头不迭。
……
袁松越在书房忙碌了整整一日。
他是个武将,没得仗打,也是操练兵丁,能在书房闷头看一天书,这样的机会对他而言,少之又少。
昨日交了押运的差事,又从左都督兴盛侯那得了个新差事。这事颇有些棘手,弄不好,整个中军都督府,从上到下都得被圣上责骂。
这事也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乃是中军都督府治下的河南卢氏县百户所,出了一起军民持械斗殴之事,两方死了十三人,伤了近二十,伤亡大多为百姓。
事情是快马加鞭送上京的,兴盛侯从军中先得了这个消息,想来瞒不过三五日,皇上便会知晓了。
在卫所出了事,说好听了是军民斗殴,说的不好听了,便是卫所军户仗势欺人。
卫所建立便是为了保护百姓,如今反倒让百姓沦为了刀下鬼,这事一出,从卢氏县守御百户所到河南卫,再到河南都指挥使司,乃至中军都督府,俱都权责相关,一个都跑不了。
此事上达天听,皇上定然震怒,继而会指派钦差下地方彻查。按兴盛侯爷的意思,中军都督府自也不能坐等挨骂,是以让袁松越提前去一趟卢氏县,把事情原委查的水落石出,当事的军官军户,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可若是牵扯出旁的什么来,却最好全全由中军都督府内部私下处置。这桩私下里的事,自然也是交由袁松越一应担下了。
按照兴盛侯爷的说法,卢氏县斗殴之事乃是由私挖银矿引起。自先帝在时,私挖银矿便被明令禁止,正是唯恐引起私下斗殴,如今还出了这一档子事,此事恐怕不能简单了去。
兴盛侯爷把这个差事郑重交给了袁松越,一来信任他处事周全,二来也助他在军中早早立威。
到底是年轻封侯,后面还有出身高门的嫡母和嫡兄虎视眈眈,站稳脚跟总是宜早不宜迟的。
袁松越接了差事不敢懈怠,这才在书房翻了一天的地方志邸抄,这会儿抬起头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了。
第087章 东拼西凑阵
袁松越这顿饭用的甚是合意,饭后他唤了庄昊问话。
“我今日看得那些书也都带着,沉是沉了些,不过多挑两匹耐性好的马。”
庄昊应是,袁松越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回养马的老秦说,有两匹壮硕的得了病,现下如何了?”
他突然这么一问,庄昊还真不知道,于是连忙低了头,“属下这便去问。”
袁松越说不用,“天还早,你唤老秦过来吧。”
庄昊应了话下去了,谁知兜了一圈子,没找到老秦。袁松越饮了两盏茶不见人,又想着刚吃过饭,便一甩袖子,往外去了。
到了正院旁的小道上,才见着庄昊带着老秦满头大汗地往这儿跑。
“去哪了?这才回来?”袁松越笑问。
老秦是袁松越前两年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老秦脚上有伤,做不得旁的,养马倒是有一套,袁松越对他还颇为看中。
老秦连忙行礼请罪,“奴才那干女儿家的小娃娃,招了小鬼上身,奴才方才替她驱鬼去了。奴才失职了,侯爷恕罪。”
袁松越饶有兴致地看着老秦,“你还会驱鬼?”
老秦听了连连摆手,“奴才哪会那个,是薛道长施得法术,不过喊奴才过去助阵罢了。”
他说完,突然想起来那薛道长乃是侯爷抓回来的逃妾,甚是被侯爷厌弃,立马抿了嘴去。
可话都说完了,抿嘴也没用了,袁松越愣了一下,脸色严肃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庄昊,“不是不让她出院子么?她如何同人作法?”
庄昊皱巴了脸,“回侯爷,没出院子,就在院子门口间。”
袁松越听了,哼了一声,“惯会投机取巧,过去看看。”
……
他到的时候,关着薛云卉的小院门口站着六七个人,那些人不知是按什么阵法站着的,人人嘴里还念念有词,似是念几句就走一步,中间围着个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手里捏了张符。
袁松越看了那些人几眼,走去寻那女人的身影,左右都看了,竟没发现。他正疑惑,就见那女人从那几个人摆成的阵后边转了出来。
若说那些人怪,她则更怪,她既不念经,也不掐诀,只在门口站着。方才若不是她往一旁跟了其中一人走了两步,他还没发现她。只是她也不止站着,有时也往人家嘴边凑凑,似在听人念经。
袁松越没看出什么门道来,问老秦,“他们这是做什么?”
老秦自然道替孩子驱鬼,一旁庄昊连忙朝他使了眼色,他才把知道的赶紧说了来。
“回侯爷,方才道……姨、姨娘说那娃娃身上的鬼甚邪,得人多喧闹才能压得出,所以让找了认识的人来,让每人把十天内听说的事都说出来,边说边按着姨、姨娘说的东拼西凑阵走,这样一刻钟就能替孩子把鬼驱走了。”
袁松越听了沉默了几息,随即突然哼了一声。
他没开口说话,眼睛却盯着薛云卉露在他视线内的一片衣角,门口气死风灯的光打在她的衣角上,清亮一片。
她这脑袋可真是灵光,竟想出来这么个招。
她把这么七八个人叫过来,让他们把十天内听来的事念叨出来,这些人的差事分布在府上各个角落,待把话说出来,全进了她的耳朵,那她可就把府上的事、他近日的行踪听得七七八八了。
怪道叫什么“东拼西凑”阵,他方才还认真琢磨了一下,要拼凑的是什么,不曾想竟是消息!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安分!不过刚刚给她点好脸色,就在他眼皮底下搞动作,她就不怕他再将她严加看管起来?
她胆大妄为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下人还都信她的,她连地方都不用挪,就站在那儿,全听得一清二楚了。
袁松越不知自己是想气还是想笑,总之既没气起来,也没笑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又看了几眼那片衣角,转头走了。
而薛云卉那边呢,根本不晓得他来过。
她见着这几个人转了两圈下来,嘴里说得还没有重样的,简直喜不自胜,更不能遍身长耳朵,都听个清清楚楚记下来。
虽然不能,可也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吼吼,鬼侯爷明天就要出门了呀,还是远门,少说半个月回不来的!啧啧,这不是天助她也,是什么?
等他明日一走,她再舒舒服服地被人伺候着呆上两天,两天过后么,那就得看袁侯爷府上的下人伺候的好不好了?
袁二,你就放心去吧,你家里咱会替你照看几天的。既是替你照看,等咱走的时候,那可得讨几样值钱的回去不是?
薛云卉这么一想,差点笑开了花,连那小丫头的老子娘要给她钱财,她也不要了。
“降妖除魔、渡己渡人乃是贫道分内之事,都去吧。”
那些人感恩戴德地谢了她走了,晚间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今日做了好事的缘故,竟又梦会了一回财神。
财神爷这回笑咪咪地一伸手,撒下来一把宝钞,全是一贯一张的,薛云卉看得眼都红了,赶紧飞身去抢,谁知没抢到,却一头撞在了树上,砰的一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