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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花事 (鹿青崖)


  宋家大姐儿二姐儿,一个叫“柔”,一个叫“淑”,人如其名,都极好说话,唯独那位嫡出的宋惠姑娘脾气不好,娇纵程度和薛云卉不相上下,因而二人一见面,开场白总是擦着火花的。
  四个人结伴出去了,先去银楼逛了一圈,由于宋太太事先交代了三位姑娘,所以薛云卉在银楼看上了一件宋惠也看上的镂空花钗时,柔淑二人从旁劝了几句,宋惠也就撒了手作罢,却道要去不远的瑞景楼饮茶,以作补偿。
  瑞景楼是云德大长公主的产业,经营得极好,兼之那个地界极热闹,来往全是达官贵人,雅间估计全定了出去,她们去了也只能在大堂坐坐。
  四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能合适吗?
  可宋惠的这个主意,一下子便得了薛云卉的认可,两个对头难得结盟,宋柔宋淑根本招架不了,只好一道跟去了。
  那茶楼前果真车水马龙,四个人好不容易在大堂的边角窗下找了个空桌,宋柔宋淑羞得不行,只觉得即便是用面纱掩面,也各种不自在。
  可是薛云卉和宋惠却不这么觉得,两人东张西望,瞧见另一侧的几个衣着光鲜的年青男子,许是也突然起意来的,没了雅间,也在大堂里坐下吃茶。
  瞧他们那一身锦衣,大概都是些非富即贵的王孙公子,兼之个个风流倜傥,两个小姑娘只看上几眼,脸就红了。
  许是感受到了春风一般柔情蜜意的目光,几个男子越发说得红光满面了。
  有那向来轻浮的,还回了两个眼神过去。宋柔宋淑瞧着越发不像话了,连忙去拉那二人,谁知两个小姑娘似被人勾了魂一般,愣是不愿离开。
  宋柔到底年长,不由板了脸,“两位妹妹,这大堂里再没女子抛头露面的道理,咱们不该在这儿,没得让旁人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快回去吧!”
  那两人被她说的一怔,当着那群男子的面被说了这话,当即又羞又臊。
  宋惠跺了脚,“大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不过来吃个茶怎么了?这是大长公主的地方,来往皆是知书达礼的人,能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姐姐可别乱说话!”
  薛云卉也道正是。
  宋柔难得说一回硬话,谁知妹妹根本不听,还搬出大长公主压她,她气得咬白了唇,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谁知她越是束手无策,越是有人过来添乱。那群男子听了这边姐妹争吵,一个个眼中兴味十足,有那不嫌事大的,还道:“就是,这位姑娘莫非质疑咱们的人品?都是来歇脚喝茶的,何必呢?”
  宋柔眼眶都红了,宋惠和薛云卉两个也微觉尴尬,生怕真得罪了那帮锦帽貂裘的贵公子。
  此时,那几个男子点的唱小曲的来了,这时中间一紫袍男子,往几个姑娘处看了一眼,见两厢尴尬,便笑了一声,道:“干坐着喝茶怪无趣的,姑娘若不嫌弃,不妨过来一道听听小曲。”
  这话一出,僵持的场面立即缓解下来,两个小姑娘眼里直冒红光,再看那紫袍男子,通身贵气逼人,当即一颗芳心送了大半,也顾不上宋柔宋淑惊慌的眼神了,连忙捱过去,捡了他们一旁的桌子坐了。


第069章 让人吐血的真相(中)
  气氛大为和缓,小曲便吚吚哑哑地唱了起来。
  唱到半截,突然又一人站了起来,指着门外大街上一人,对着紫袍男子道,“瞧,显哥,那不是你表弟?”
  这话引得众人皆往外望去,接着唏唏嘘嘘地声音从众人口里发了出来。薛云卉这边几个小姑娘也顺势往外看,只一眼,薛云卉就涨红了脸。
  门外走在大街上的,竟是她刚退了亲的未婚夫,袁松越。
  那几个男子倒不晓得这一茬,那被叫显哥的紫袍男子,冷冷吭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哦,还真是表弟!十四岁就上了战场,在咱们功勋贵戚里排得上头几个的好苗子,怎么这会儿,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了?”
  这话一说,几人全哄笑起来。
  说起来,袁松越在世家里头人缘极差。一来是他一个庶子盖了嫡子的风光,犯了众怒,二来,也是他少年成名,同龄人家中无不拿他念叨自家子弟。
  如今他跌了下来,等着踩一脚的多如牛毛。
  “一个庶子也想逆天?您姑父可真会抬举人!这回好了,抬举他,就让他下半辈子就在辽东的山里挖参去吧!”
  几个人斜眼看着袁松越,哈哈大笑。
  这位他们口里的“显哥”,正是云恭大长公主的嫡长孙秦游显。秦家二房的嫡女,也就是秦游显的堂姑正是嫁给了瑞平侯世子为嫡妻。说袁松越是秦游显的表弟,那可是不差的。
  可表弟也有实有虚,袁松越的嫡兄自然是实打实地秦家表亲,可作为庶子,袁松越连和秦游显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众人七嘴八嘴奚落他不停。薛云卉听着,脸上一时红一时白,眼角瞥见宋惠嘴角含笑地有意打量她,心里又急又气。
  她暗道那袁二赶紧滚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谁知袁二这脚步偏和她对着干,一抬腿,就进了瑞景楼。
  那几个年轻男子也没想到他会过来,倒是不由止了奚落,双双眼睛却很是不客气地招呼到了袁松越身上。
  “哟,这不是瑞平侯府的二爷么?!”一个头带大红金冠男子当先开了口。
  这时下,“瑞平侯府”四个字,说出来便似火红的碳扔进了水里,直接就激了一大堂的人侧目。
  袁松越身着青色素面箭袖,头戴墨色网巾,除了腰上系了一块青玉牌之外,通身上下再没有一丝金玉之气,看这样子,袁家先是赔了钱,又为了早早交上朝廷的罚金,本不富庶的府邸,已经空空荡荡了。
  袁松越不过是一庶子,嫡母的陪嫁又同他无干,这等打扮不过寻常低调,可落在这些坐等奚落他的人眼里,那边是寒酸透顶。
  他听了那话,脚步略微顿了一下,眼角掠过那群人,恍若未见地继续往前走。
  他这副模样一下子就惹到了那些人了,有个矮个公子,看身量不过五尺出头,此刻却气势逼人地拍案而起。
  “哼!可不要提瑞平侯府!那等同乱臣贼子狼狈为奸的人家,说出去都脏了嘴!也就是圣上仁慈,才多有宽宥!”
  他这么说,众人连道是,那秦游显虽未说话,可对于旁人糟践他那位堂姑母的夫家,也全没异议。他目光缓缓落在袁松越握紧的拳头上,哼哼一笑。
  “这不是袁家二表弟?”他开了口,见袁松越顿住了脚步,又故意不解拧眉,“姑父前几日出京了吧?你为何没陪着?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况姑父对你多有偏爱,你合该一道去才是啊!”
  他这话没得说错,自古有家室之人流放,家中子弟陪同很是常见。袁松越按理是要去的,可他父亲袁灼却托付了忠勤伯,让他进军中历练,说不定日后还有复爵之日。
  秦游显说这个话,是故意的。袁灼对这个庶出之子尤为偏爱,尤其自袁松越生母死后,父子俩简直形影不离。相比之下,正头妻室和嫡长子却要靠后许多了。
  现下袁灼犯了事,袁家倒了,袁松越的嫡母和嫡兄还有秦家可以依靠。而他呢?同丧家之犬无异。
  袁松越顿住了脚步,却站着未动。
  有人走了过来,要推搡他,只他眼风扫过,那人仿佛看到了刀尖上的杀气,要推搡的手却没伸出去。
  那人吭了吭嗓子,“犯了事也就罢了,怎么连规矩都不会了?秦大可是你表兄,见了表兄不用行礼吗?!谁教你的规矩?!”
  话音一落,袁松越指骨噼啪响了一下,清脆响亮,说话那人一怔,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退了这一步,又见他并无动作,深觉白白落了下风,只好嘴上越发厉害,似要讨要些许回来。
  “哎呦呦,我倒想起来一桩事!说是前几日,袁二爷定了亲的岳家,找上门退亲去了!可不知道退没退成呢!袁二爷别不是不给人家退呀,还要带着人家姑娘去山里挖参不成?”
  言罢,又是一场哄笑。
  袁松越再没有让人接二连三指点着当笑料的道理,当下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抬脚就走。
  谁知这个时候,薛云卉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攥着拳瞪着眼,嚷道:“不是这样的!我爹已经给我退亲了!袁松越,你为什么不给人家说清楚?!我才不跟你去辽东,你可别害我清白!”
  她这喊话,当真将袁松越喊住了,而那群贵公子,一个个脸上又惊又喜。
  薛云卉怎么能看不见他们的脸色呢,那些人一脸的兴味,好像是个杯浓茶一样,一口喝下去,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有一瞬间,她原来只想自证清白的想法,忽然变了,变成了不顾一切地讨好。
  她两眼抖着精光,嘴上嚷了起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休想我再嫁给你!我爹去退亲,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你居然还给他脸色看!再没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人!你不就是不想退亲吗,现在不行了!你别害我!当初要不是你家势大,你父亲为了你欺压我家,逼迫我爹,我一个书香世家的嫡女,才不能配给你这样的没规矩的庶子呢!你刚才还不给人家说清楚,你小人行径,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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