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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花事 (鹿青崖)


  袁松越闻言,不禁轻哼一笑,回过头来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瞬间颓了,想到了袁松越也未曾如何,可她却频频下手害他,“那都是我……都是我做的,和你大哥无关,和他无关……”
  她说着,突然伸手去拽袁松越的衣摆,只是离得尚远,哪里抓得到,扑了空,差点摔在地上,“你是侯爷了!你在皇上脸前得脸,你说的上话!你放了他,我去死行不行?!”
  袁松越彻底转过了身来,“太夫人如今晓得我是侯爷了?”
  秦氏一颤,袁松越看见了她干枯的手指,一腔扬起的怒气不由地压了一压,他今日过来,不是要同秦氏一较高低的。
  他看着秦氏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摇了摇头,“这样的关头,你若是还信云恭大长公主,只当我今日未曾来过;若是信我这个仇家,倒也说不定能将大哥救出来。”
  秦氏扑在床下踏板上的手抖了抖,仰起头看到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长得很像自己的丈夫,比她的儿子还像,她当时在那小镇上一看这孩子,便确定他是袁家人,无疑了。
  她嫉妒、愤恨,安氏不比她年轻,也不比她貌美,可袁灼就像是喝了一整罐迷魂药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安氏,和安氏的儿子!
  安氏总是那么寡淡无欲的一副表情,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进袁府的那一年她恨极了安氏,觉得这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妖相,实则毒辣无比,早晚将自己悄无声息的害死。
  可一年过了,安氏竟然死了,大夫道是郁结于心,毫无生念。
  她那时才知道,安氏是真的不想来这个侯府,不想要这个夫君,到了最后,连孩子都不要了,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那时候,她娘家便传过话来,实际上是云恭大长公主的提点,道是趁这时机将庶子弄死在内宅,岂不是好?
  她没能下得了手,甚至连一点害死庶子的意念都没有,因为她真真没想到,原来安氏那寡淡的模样,是真的不想与她为敌。
  安氏,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秦氏看着袁松越的下巴,他脸上唯一同安氏相像的便是这下巴了,在这下巴的弧线中,她看到了安氏死后闭着眼的模样,是真的安然……
  秦氏支起胳膊,从踏板上坐回了床上,她半垂了头,掺了白发的青丝零散地落下,她似是在想什么,良久,她慢慢直起了脊背。
  “只要你大哥能安然出狱,我同他这一辈子都再不进京!”
  她一顿,目露决然。
  “尊你为宗!”
  ……
  往袁松越怀里蹭了蹭,薛云卉问他:“那她有没有说些要紧的东西给你?”
  袁松越将她蹭落的细发挽在耳后,“我不好再去锦衣卫问大哥,免得落了嫌疑让韩烺难做,只问了她,大哥买那孤本的钱从何而来,她晓得,道是卖马得来的钱。”
  “卖马?”薛云卉摸不清门道。
  袁松越低低地笑,笑过,声音冷了起来,看着壶嘴上缓缓飘出的水汽,幽幽道:“有一位朴百户,恰好买了一匹只袁家才有的马。”


第395章 流言蜚语
  兴盛侯世子良善,告知了他冰湖却让他险些冻死的人,他一抬手放过了去,只道是天命,是巧合。便是如此,这位朴总旗却仍是在战后未受任何冷眼,无有什么功绩却高升百户,倒也是奇事。
  袁松越本不过心有疑问,让人顺捎查探一番,却没想到,竟查出这位朴百户行事可疑之处。朴百户新买的那匹马,是匹兔褐色乌珠穆沁马,这倒也没什么,一些世家大族驯养乌珠穆沁马的也不在少数,只是他当时又问了一句,竟晓得朴百户不敢骑出去的这蒙古马,右耳边上竟是青色短毛。
  袁家是没落的侯爵,不过破船还有三千钉,他们家的马场里还养着早几十年传下来的乌珠穆沁马,袁家有匹育种的母马,右耳边正是青色的短毛,纵使送与旁人家的公马耳上也有,却是传不下来的。
  朴百户买的还是匹小马驹,从何而来秦氏正正好好给出了答案。
  薛云卉听得讶然,“侯爷竟连这般藕丝一样的关联都能找出来?莫不是火眼金睛吧!”
  袁松越得了她的夸很高兴,将她抱到腿上来,让她不必担心此事,又问她近来可买到了什么可意的东西,手头上的钱可还够使的,要不要账房再支些过来。
  钱自然是够得,薛云卉是穷怕了,觉得花不是自己挣来的钱有一种飘忽感,不真实得很,总怕花完了人家回来讨债,因而除了把该添置的添置了,其他的多花在了舌头上——反正都吃了,没得还了。
  她赶忙摆手,“不要了,够了,哥哥的药就快停了,家里原有的进项过个年关松快得很!”
  袁松越点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刚回涿州的时候,穗穗还那梧桐田庄的债钱,是哪里来的?攒的么?”
  他问了,便细细看她,只见她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才道:“哥哥病不是好了么?再加上我攒的,还有讨回来的债,也就够了。”
  袁松越但看她说完话才抬起头来看他,朝她笑笑,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这又是在扯谎了,他看着她,捏了她的手指摩挲,“是么?不是同顾凝借的?”
  话一落,她指尖一颤,他毫不意外地察觉到了。
  看样还真是同顾凝借的!
  薛云卉想赶忙摇头摆手道不是,可她的鬼侯爷的眼神已经不容她辩解了,她暗道这人真是太坏了,问她话的时候故意捏着她的手指头,她一点半点的反应,他都不会错过,她就是想撒谎,也会被他拆穿的!
  她抿了嘴,偷偷地从他腿上往下移,只是一动就被他按住了,扳了她的肩让她正对着他,她听他哼哼着道:“比起我来,更信顾凝?”
  薛云卉就怕他得出这样的结论,摆手又摇头,“顾凝非要借给我,我恭敬不如从命!”
  “我可未曾听说过非要借给旁人钱的事。”袁松越拿眼斜她。
  薛云卉被他眼神看得浑身发麻,正不知所措时,听到茶楼下一阵喧闹声。
  “……害我女儿!奸夫**害我女……”
  突如其来的叫嚷声戛然而止,街面上瞬时一静又热烈地喧闹起来。
  薛云卉“呀”了一声,借此机会赶忙从袁松越身上逃开,“听听这话,恐怕不是小事呀!”
  袁松越一愣,薛云卉正好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这便到了窗前,伸头看去只见楼下围了一圈人,路中间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正一边捂着一个中年女子的嘴,一边将她往马车拉拽去。
  “呦!这是谁家呀!看着不是平常人家!”薛云卉探了头看,见着袁松越也跟了过来,又猛然听见一旁一个满脸焦急的少年一声声喊“娘”,侧过脸同袁松越道:“不知道谁家出的事呢,啧啧!”
  然而袁松越却脸色陡然一沉,看着那少年认了出来,“武葆。”
  “啊?!”薛云卉张口结舌,再细细一看少年,可不就是武百户的独子武葆么?而那被两个婆子已是拉到了马车门前的妇人,薛云卉也认了出来,“武夫人……”
  相比街面上聚着不愿离去的路人的喧闹,两人处身的雅间静得发沉,北风从窗外吹进来,薛云卉轻颤了一下。
  袁松越立时关上了窗。
  “奸夫**说得是……”薛云卉咬了咬唇,脸上苦笑遍布开来。
  袁松越揽了她到怀里,“武夫人丧女后有些神志不清,你不必理会。”
  薛云卉轻叹一气,她当然清者自清,只怕涿州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若是那把那跑了的王嗣信找出来,就好了。”
  ……
  袁松越走之前支了人往武家去,街市上也让人去压了,只是这样的秘闻实在惹人心痒,根本便是压不住的,到了翌日卢婶出门买菜,净是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卢婶回家便同薛云卉道:“姑娘要不去梧桐田庄避两日吧?门口总有人躲墙角里看呢!”
  薛云卉啧啧,觉得自己低估了涿州百姓对于贵族绯闻的热切好奇,薛云沧闻言走过来,道:“若是穗穗真去避了,反倒是坐实了。”
  他说着,递给薛云卉一个安心的眼神,“平日如何,这几日便如何就是。”
  薛云卉自然道好,倒也不光因为这个,而是梧桐田庄那边,黎恭竟然偷偷摸摸趁夜改建。
  她自然知晓了,只是却装作未闻,白日里去了一回将梧桐树里的灵力挪到了自身,多亏有那白瓷瓶里的灵丹妙药压制,她这不中用的肉身竟将灵力扛了下来,除了每日睡得久些,倒也没什么旁的。
  梧桐树里自然还留了些许,就是留给黎恭改建的,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又要将这灵力吸往何处,但凡她有一点感知,必要寻去一探究竟……
  街面上的流言总也不散,毕竟是年关在即,家家走亲戚串门子的,免不得将这事拿出来猜测唏嘘几回,好在没有如何愈演愈烈,这个年在小雪飘飘中平平稳稳地度过了。
  元嘉九年在薛云卉的四处奔波中安然远去,元嘉十年在袁松越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到来。
  待过了正月,薛云沧便要到远山书院读书,接着便是同卫慕的婚事不得再拖,除了薛云沧还有梁星。一个是她胞兄,一个是师姐,亲事都该在她之前,袁松越提起压在自己前头这两桩,便一个劲儿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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