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女子的身影如翩鸿一般,又似蝴蝶,百折千回,舞出一个个动人心弦的形象,而帘后,不知谁人洒落花瓣,女子唯美的舞姿,伴着缤纷花海几起几浮。
纱帘后方,洒落的也不似是花瓣了,而是如同在狂风中飞舞肆虐的雪花。
乐曲声音逐渐变小,中间的灯光渐渐灭掉,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此时,在座各位才发现,周围其它的灯笼蜡烛已不知何时被熄灭,心中不停感叹这舞姿带给大家心灵的震撼。
幽幽的,乐声再起,周围的灯光也渐渐变亮,呈现出场地中央,魏冰弦一身彩霞升烟一般的梅红色长袖纱裙摆出一个如同红梅待放的姿态,而发髻上点点银饰与手腕腰间挂的银链银坠,正如从九天之上飘落下来的雪花一般,沾染在红梅之上。
单一个造型,便让众人惊艳。
红梅正开,喝着音乐,就听一个清脆空灵,如出林黄莺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十分缓慢,但每一句,都迎着乐曲的起起落落,仿佛与乐曲浑然一体;每一句,又应着中央那抹纤细的梅红色身影的动作,诠释出这每一个动作的灵魂精魄。
此声一响,皇帝只觉心神一震,盯着魏冰弦华丽的舞姿,只觉心神一动,神思随着那清脆声音流淌。
此声一响,在座的嫔妃无不暗中咬牙,羡慕妒忌魏冰弦一舞已然超绝人寰,却又因这动听的声音和优美的词句的衬托,添彩七分。
此声一响,舞动中的魏冰弦瞳孔一缩,诧异怎会有人吟词助她?
一边舞蹈,魏冰弦临听着耳边词句,只觉自己更加能舞出这舞的精髓,此词正合她心意,心中猜测到底是何人能写出如此词句。
宴席正中而坐的曹惜雅无心欣赏,寻声张望,只觉声音仿佛来自那群亭亭玉立的乐姬,但仔细寻之,却寻找不到。
“少日对花浑醉梦,而今醒眼看风月。
不恨百花嗤笑我,独倚东风发如雪。
榆荚阵畔菖蒲叶,时节繁换华已歇。
青嫩怎禁风霜雪,泣血鹈鴂憔悴唤!
冷寒清玉精神爽,帐暖不及梅花颜。
捋丝团金出门看,此才正是赏花节。
青霓扣额呼花神,鸿龙玉狗开天门。
天官玉管灰剩飞,今岁何长来岁迟。
月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梅垂缨络。
凌云遥望九州烟,伊立黄昏魂飞远。”
伴随乐曲声暂歇,清脆出尘的吟诗女声缓缓淡去,只留场中魏冰弦一身入梅红衣摆出舞落造型。
四周一片静谧,片刻,只听皇帝三声:“好!好!好!”
九引台四周爆发出如云掌声,魏冰弦盈盈一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到魏冰弦垂首,却仍然冷艳傲然的身姿,皇帝眼中闪过浓浓赞赏,走下御座,托起魏冰弦双手道:“爱妃平身。”
拉着魏冰弦的双手,皇帝将魏冰弦引自自己身旁坐下道:“弦儿总是能给朕不断带来惊喜,这舞姿,整个大祁朝,也再找不出一人能与弦儿相比。”
“谢皇上夸奖。”魏冰弦丰润红唇便勾起一抹笑道。
“朕听闻,此曲此舞皆是弦儿所做,可是如此?”皇帝大手摩擦着魏冰弦细嫩的小手,双眸凝视魏冰弦,此举羡煞台下无数嫔妃。
“回皇上,这曲和舞正是臣妾劣作,只希望皇上能喜欢。”魏冰弦言语带着些谦虚,可眉眼间,有的只是傲气。
“朕怎会不喜欢!赏!今日此舞的乐姬舞姬也有赏!还是那首诗,可是弦儿所做?”皇帝一声令赏,转而想起那首诗,感叹不已。
出乎众人所料,魏冰弦竟微微摇头道:“此首诗并非出自臣妾之手。”
“哦?”皇帝眸中闪过一抹惊讶,温然道:“朕竟不知宫中还有如此才情的女子,弦儿且告诉朕,此女是谁?”
皇帝说完,望向台下各个妃嫔,而台下众嫔妃们也是面面相觑,心中猜想这诗究竟是谁所做?
魏冰弦却是再次摇头,丹凤眼微挑,向下望去,道:“臣妾也不知,皇上,其实,这吟诗之人,臣妾也不知究竟是何人。”
“弦儿不知?”皇帝心生寻味,见魏冰弦眉眼中没有丝毫异样,才确定,魏冰弦说的是实话。
如此,所有人都奇怪了,这声音,究竟是谁的?
“方才吟诗之人是谁,快出来与朕一见!”坐正,皇帝朝下方宫妃一一望去,高声道。
沉默片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下后方一个灯火昏暗的地方传来:“还请皇上恕罪,奴婢只是看贵妃娘娘一舞出神,不知不觉中便吟了诗出来,实在不是故意。”
伴着声音,杨瑾书从那角落缓缓走出,一身碧衣落落大方,垂首行至光线下方,恭敬跪地叩下头来。
众嫔妃见到杨瑾书,皆一脸诧异,平日谁都没将杨瑾书放于眼里,没想到杨瑾书竟有如此才气。
“抬起头来。”
皇上一声,让杨瑾书心中略为紧张,不断缓解着心中对皇帝的抗拒之情,缓缓起身抬头。
杨瑾书一抬头,一张白皙稚嫩的小脸显露出来,灵气逼人的星眸,和身上的一股书卷气韵,让她整个人,略显不凡。
注:词句取自辛弃疾《满江红》,阮逸女的《花心动·春词》,李贺《玉章封事》,《闰月》,《天上谣》等,略加改动。
沧海几覆凤栖宫 第五十二章 才惊四座团丝簪
“你唤何名讳,朕平日怎从未见过你?”皇帝眉头微挑,后宫但凡有特色者,他皆有印象,若见过此女,怎么了无记忆。
“回皇上话,奴婢杨氏瑾书,家父徐州通判王宇贺。”杨瑾书低头恭敬有加。
“哦?”听此,皇帝好奇问道:“今日之诗可是你亲作?”
杨瑾书面上显露些许尴尬,双颊绯红道:“奴婢刚才吟了什么,奴婢也不晓得了,只是应着舞曲不知不觉吟出,还望皇上皇后,贵妃娘娘恕罪。”
杨瑾书如此,皇帝好奇,旁人吟诗一般都是再三斟酌,或是提早便预备好,她却是兴口而出!有几分不信,皇帝张口道:“既如你所说,便再吟一首。”
在座下众嫔妃中随意挑选一人,皇帝指着夏影柔道:“这位是蓉修仪夏影柔,朕现命你以她做词一曲,词中需得有其名讳。”
听到皇帝这么说,夏影柔小脸一红,害羞扭起绣帕,其它嫔妃,则一脸羡慕。
杨瑾书仔细端详夏影柔,又想到平日相传夏影柔擅乐器,尤其吹的好笙箫,片刻,脊背一挺,面上书卷气更浓,悠悠道:“及如此,奴婢便吟首临江仙,皇上可容奴婢起身。”
知晓文人墨客都喜直立吟诗,皇上便点点头。
杨瑾书起身便道:“临江仙·佳人。
烟柳疏疏人悄悄,夏楼风外吹笙。倚栏闻唤小红声。熏香临欲睡,玉漏已三更。坐待不来来又去,一方明月中庭。粉墙东畔小桥横。起来花影下,柔扇扑飞萤。”
“妙!”皇帝一语,其它妃嫔看向杨瑾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惊艳,未想到只是如此短的时间,杨瑾书便吟出一首临江仙,不仅夏影柔的名字在其中,其居所烟笙楼的名字也在其中,更是将夏影柔多情温柔的性格凸显而出。
“朕记得,你现在是从六品美人,今尔表现极佳,为众妃助兴,朕便升你为正六品贵人,赏翡翠白玉簪两对,波光缎两匹。”
杨瑾书生性不喜受众人目光集焦,听皇帝已赏,便立刻跪谢告退。
时至丑时,七夕宫宴尚歇,众嫔妃羡慕目光中,皇帝簇拥贵妃魏冰弦离席去往昭阳殿,而昕雪苑内,主仆几人玩乐一宿,也在此时方停下歇息。
第二日清晨,苏紫陌早早起身,心中十分挂念杨瑾书昨日之事,是否成功,又有几分担心,魏贵妃会不会因此事怪罪于杨瑾书。
魏贵妃此人做事狠戾,不能以常人思虑衡量,但昨日,怎么来说,都是杨瑾书帮她,她虽会恼杨瑾书借她堂堂贵妃出彩,却不能拿杨瑾书怎么样,否则便落得她魏贵妃心胸狭隘之名。
而其它人,也必定会将杨瑾书视为潜在威胁,想方设法打压瑾书。
日前宫中并无人能帮瑾书,所以她必须尽快摆脱现状,获得圣宠,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这边来,保护得了杨瑾书,她二人才能并肩作战。
日升中堂,杨瑾书翩翩而来,见到苏紫陌,便道:“紫陌姐姐,妹妹今日来迟了!”
苏紫陌见她面色尚好,心中放下大石,道:“可是昨个太累?”
“才不是呢!”杨瑾书摇摇头,做到圆木凳上道:“紫陌姐姐,昨日之事进行的太顺畅了,只是让妹妹好生不习惯。”
“顺利就好。”苏紫陌淡然点头。
“圣上已晋升妹妹为贵人,还赏了妹妹两对翡翠白玉簪,和两匹波光缎,妹妹给姐姐带来了一份。”杨瑾书笑盈盈看着门外清脆道。
苏紫陌顺势而望,就见杨瑾书的丫鬟萦回抱着一匹精细布匹进屋而来,不禁摇头道:“妹妹那里又无什么物件,这些自己用便是,姐姐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