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英将金刚经拿到太后面前,太后却是看也没看,挥挥手,灵英便站在了一边。
德妃看向苏紫陌的目光中,有些担忧,也有些羡慕,当然,嫉妒也肯定会有,但德妃自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将自己心思表现出来。
丽妃则是温柔地喝着茶,面色如常,似乎这一切与她毫无干系。
郭贵嫔则半垂着睫毛,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紫陌,唇角微微含笑,似乎颇为友善,仔细看去,便能从那笑容中看到一抹嘲讽的意味。
但她那笑很快便没了,因为韩启璐亲自走到苏紫陌跟前,将苏紫陌扶了起来,还一边道:“母后恼了朕,却也忘了让陌儿起来。”
苏紫陌从未见过韩启璐这么明摆着为自己说话,尤其,还是在太后的面前。
“起来便起来吧,哀家老了,皇上自是不会将哀家放在眼中,还在意哀家的话作甚,皇上自己拿主意便是。”
太后声音极淡,没有丝毫情绪,雕绣着富贵牡丹的黄金护指微微翘起,玉指捏起盅盖,在另一手中的茶杯中轻轻拨动着里面的茶叶,看也未看皇上一眼。
自从皇上与太后和好后,太后还从没有如此生气过,韩启璐知道他母后是在生气他对苏紫陌如此特殊对待,但他更知道太后的心思。郭莹莹他自会好生对待,但不会放任郭氏一族这棵大树生长。
但不管他想什么,此刻还是要给太后面子,毕竟他是他的母亲。
正要开口,便听太后继续道:“这后宫的事情,往后也不再需要规矩,各人想做什么边做什么,德妃,丽妃,你们回去好生休息便是,也不用再多操心,一切有皇上在。”
太后此话说得众人皆汗,后宫怎么可能没有规矩,太后分明是在斥责皇上没有规矩,不守规矩,在告诉皇上,若皇上继续如此,后宫不会太平,后宫不平家国自不会安稳。
韩启璐急忙走上去,从太后手中接过茶盏,递给立在太后身后的灵月,拉起太后的手,满脸关怪,声带自责:“母后勿要生气,皇儿知晓母后是为了皇儿好,后宫自是不会没了规矩,只是此次皇儿带苏贵人出宫,实乃护国寺方丈告诉皇儿,此次祈福天时地利极佳,福气最为浓郁,若带个心静的人来为太后在护国寺抄写了《金刚经》,一本经的效果抵得过平日数倍,皇儿怎会放弃如此一个为母后祈福的机会呢?”
将这一番话说出,谁都觉得,皇上实在是太挂怀太后娘娘了,实在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福气,才带了苏紫陌出宫。且皇上说过,是他要带苏紫陌出宫,决定是皇上下的,苏贵人只能遵从,错不在他。
听到韩启璐三两下便将任何罪名都从她身上移开,苏紫陌心头微暖,知晓他与皇上的这番话后,太后即便想要生气,也不能再生气了,否则在旁人眼中,便是太后有意要为难自己这个儿子。
太后的不悦十分明显,此时虽然听了皇上的话,神色和缓许多,但也肯定不会放过她。
苏紫陌盯着太后,果然见太后悠悠叹了一声:“罢了,此次念及你一片孝心,哀家也再计较,只是后宫的规矩不能触犯,若再有此类事情,也必须要告知皇后一声。”
韩启璐立刻称是,朝太后暖暖一笑道:“皇儿不也是为了给母后一个惊喜!”
果然,太后神色亲和下来,看向苏紫陌,关心问道:“护国寺福佑深厚,苏贵人回行当是沾染了护国寺的福气,怎得一进宫,便受了伤呢?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貌似关心,实乃在问苏紫陌,你沾染了贵气怎么还受伤,是你这身子容不住贵气?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沾上护国寺的贵气,保不定你是去做了什么!
苏紫陌听后一愣,顿觉有些可笑,但若旁人看来,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面容上挂起一抹愧疚,苏紫陌低着头,略待委屈地轻声说道:“回太后娘娘,回昕雪苑之时,那轿子不知被何人动了手脚,一支担杆断裂,奴婢便摔了下去,谁知有人在轿子内壁上安了几个一寸长的钢钉,亏得奴婢用手撑住轿子两壁,才只是划破了手臂,若直接摔下去,那钢钉划到的,便是奴婢的脸了,奴婢实在惊吓,不知是谁要害奴婢,此时想起来后怕不已,伤到手臂,倒算无甚大碍,想来,也是因为奴婢带着那《金刚经》在,得佛祖和太后的福泽庇佑,才逃过一劫。还请太后娘娘为奴婢做主,找出那要害奴婢之人。”
苏紫陌这一席话,愣是将之前太后说她没有佛祖庇护,说成了正因为她有佛祖保佑,才免了大灾,自是有福佑在身。
德妃几人看向苏紫陌的目光中也透露着心惊,她们一直在慈宁宫中,之前只见太后身边的额大公公王彦喜在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并不知晓苏紫陌受伤一事,故在苏紫陌进来后,看见苏紫陌手臂上的伤口,她们也是十分好奇,只是碍着太后和皇上在,轮不到她们说话,便一直沉默。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妃嫔的轿子上动手!若换个有了身孕的,莫不是要害了哀家的皇孙!”太后听后怒目圆睁,愤怒说道,似乎对那给苏紫陌下黑手的人十分痛恨。
但这话,却是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太后口中说着那人在挑拨离间,却故意提及有身孕一事,谁都知晓苏紫陌承宠已久,因身子弱一直没有子嗣,太后偏偏这么说出,便是故意戳苏紫陌的伤口。
韩启璐听后眸中一寒,转身便向德妃和丽妃斥责道:“你们是如何管理内务府的!竟然会让人在轿子中放了一寸长的钢钉!内务府的人都没长眼睛吗?”
韩启璐这一声怒斥,顿时让德妃和丽妃二人从椅上滑落,跪了下来,德妃抬眸,目露惶恐神色:“皇上,臣妾有罪,没能好好管理内务府,竟叫他们做出这等糊涂事!请皇上责罚!”
丽妃也立即附和,只道自己有罪。
她二人这般羞愧自责模样,韩启璐便也再责备不出口,毕竟轿子里面的一些细碎事,她们作为妃嫔的,也不能亲自上去检查。
微微摸着袖下手腕上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太后的愤怒似乎缓缓平息,朝韩启璐道:“皇上,你也勿怪那俩孩子,她们这几日将宫中管理的,还是十分不错,且那些细碎事她们也难以顾及,只是不知是谁动了那歹毒心思,竟然敢在那里头动手脚!”
“母后所言甚是,只是此事必须彻查,德妃丽妃,你二人回去,务必要将此事检查出个结果,还苏贵人一个公道。”韩启璐顿了顿,又道:“苏贵人入宫时间已久,此次出宫为母后抄经文有功,又受了如此惊吓,朕决定给她晋晋位分,便升做正五品嫔,龙宾十二朕何用,不意墨染入朕手,便赐字‘墨’,晋升礼一个月后操办,德妃丽妃,你们回头便去准备。”
此话一出,已然让大家知道,苏贵人即便没有身孕,也有这皇上的宠爱,太后明显为难苏贵人,可皇上偏偏就是护着她,还给她升了分位。顿时,看向苏紫陌的目光便都是羡慕的妒忌,除了以前的魏贵妃,谁还得过皇上这般宠爱!
苏紫陌立即叩谢:“奴婢谢皇上恩典。”
苏紫陌一开口谢恩,太后想要张口说的话,也说不出了,眸中微微发暗,却是面色缓和道:“的确该晋晋位分了,只是既然回了宫,就要好生收敛心思,言行都莫忘,你是皇家的妾世。”
“蒙太后娘娘指点,奴婢定会循规蹈矩,不负太后娘娘一片心意。”苏紫陌轻柔温婉答道,虽然面色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白,但却称得她那双眸子更加明亮,扫过屋内其它面带羡慕的众女子,韩启璐却只觉,苏紫陌比她们更甚一筹。
“知道就好,这伤口不能耽误,你快些回去让太医给瞧瞧,到底是身子沾染了护国寺的福气,哀家最近身子不太爽利,你便再给哀家抄上两本《金刚经》送来。”太后和声说着,眉眼间一点慈意舒展,让人看起来只觉其是为关怪晚辈的老者。但其实是因为,皇上既然都已经如此给苏紫陌升了分位,责罚苏紫陌也过了这个机会,与其再为难她,倒不如顺着皇上,对她表示关心,旁人只会说,太后娘娘仁慈。
进来不久,太后神色变了几变,苏紫陌心中不由佩服太后变脸的功夫,其实说来,后宫中都是在演戏的,位高如太后,演戏的功夫自然已是炉火纯青。她却只能保持着面色不便,也不能在特别不痛快的时候,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韩启璐转身看向苏紫陌,正要说话,太后又开了口,道:“快下去吧。”
如同在驱赶苏紫陌一般,说完便转过头拉住韩启璐道:“皇上,盈盈念你为国祈福,在护国寺十分辛苦,便又学了心曲,还自己做了菜,说要让你好生休息放松,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哀家心里头也心疼你,方替她开了口,莫要让盈盈失望啊。”
听到太后的话,郭莹莹自是娇羞的红了脸,垂下头,两只白皙的小手捏着绣帕微微拧动,似乎十分羞涩。
德妃和丽妃眼中顿时闪过失落,也没有注意到悄悄退下的苏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