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住口!”丁氏仓皇之下,顺手抄起一个满是灰尘的花瓶,朝着蕴宁就掷了过来。
却被袁烈抬手挥开,花瓶砸落墙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然后低头瞧了一眼蕴宁,温声道:
“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还能走吗?我扶你出去。”
语气里,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怜惜。
丁淑芳登时呆在了那里。这样温柔的袁烈,可不是当初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独占的?可直到最后使得生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也没等来这人正视自己一眼。
凭什么不过见了一面,袁烈就甘愿那般护着程蕴宁?
先是控制不住的流泪,到最后,竟是扶着桌角笑的直不起腰来:
“袁烈,亏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却原来竟是对自己的甥女儿动了歪心思!就是不知,你这等龌龊心思,我那姐姐可是知晓?”
好,好,这样也好,还有什么比父女乱伦这样的报复更快意的呢?
不料已是跨出房门的袁烈忽然回头,视线如刀般钉在丁淑芳身上:
“信不信再敢乱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一语既出,浓烈的杀气穿过层层烟尘扑面而来,丁氏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这人,怕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登时如同被卡住了喉咙的鸡,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太过恐惧之下,手中也不知何时拽住了一根黑魆魆的东西。
直到那两人跨出了灰扑扑的房门,丁氏才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活过来了,抬手想要拭汗,却在瞧清自己拽着的东西时,“啊”的惨叫一声——
手里抓着的,分明是当初生母自缢的那根绳子!
忙不迭丢开去,紧跟在袁烈后面夺门而出。
惊吓太大之下,丁氏扶着门柱不住的喘着粗气,却是渐渐察觉情形有异,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不想一只脚已经狠狠的踹了过来。
丁氏猝不及防之下,身形朝着前面一下仆倒,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孽障,真是孽障!”
分明就是老伯爷丁正峰的声音。
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是袁烈,然后是父亲,怎么会那般巧,他们全都出现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
僵硬着身子慢慢回头,站在身后的可不正是满面怒容的父亲和兄长?
“爹,你竟然,也打我?”
丁正峰尚未开口,一直静默不语的蕴宁却是抬起头来,视线毫不避让的对上丁家父子:
“伯爷既是这么快赶来,想必是要实现之前给我的承诺。”
“我这张脸,已是毁在太太手里,可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蕴宁不敢有怨,可有一点,即便我死,也决不允许这世上任何人试图害到祖父,不论是实质性的,还是口头上的威胁!”
“今儿个蕴宁只想问伯爷一声——贵府小姐待我祖父如何,想必伯爷已经心知肚明。伯府当初如何回报祖父恩情的,自然不是我这样的小辈能有资格过问的,这会儿我只想问一声,拿我这张被毁掉的脸,还有今日对贵府小少爷的救命之恩,能不能用来抵消贵府小姐生我一场的恩情?”
“你妄想!”到了这会儿,丁氏如何不明白,父兄甚至袁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和蕴宁有关。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可以指使得动这样三尊大佛,却是明白一点,真是父亲点了头,往后再想掌控蕴宁,当真是千难万难。
不想一句话开口,丁正峰却上前一步,扬手又是一个耳光——
“你还有脸说!”
“怪不得这些年来,亲家和我关系越发疏远,原来全是因为你这孽障!”
当年丁正峰和程仲也算莫逆,不然即便是被救了一条性命,丁家也不至于就非要嫁个女儿过去补偿。
本来这些年来因为程仲的疏远,丁正峰颇有些怨尤之意,毕竟丁家的女儿嫁入程家,分明就是下嫁,怎么程仲不知感激,反而和自己生分了呢?
及至方才周氏带了今日去请老爷子的下人过来,丁正峰才知道女儿竟然早在数年前便已别府另居的事情。
也因此,才会第一时间就信了方才蕴宁在房间里说的话,知道了这些年丁氏在程家做的事,丁正峰自己都不由的心里发凉——
这哪里是报恩啊,分明是结仇还差不多。
还有之前丁氏那一番充满恨意的话,丁正峰可不也全都听在耳中,连带的更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胆大包天,想要攀诬武安侯袁烈!
这样的大逆不道,早已超过丁正峰忍耐的极限,虽然对蕴宁作为晚辈恁般咄咄逼人心生不满,却不妨碍他立即做出决断——
不管是为了挽回程仲,还是为了安抚明显已经怒不可遏的女婿,再加上还有之前周氏以伯府名义对蕴宁的承诺……
所有一切决定了,他必须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站在蕴宁这边。
当下冲蕴宁点了点头:
“宁姐儿是吧?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和你祖父。你放心,我今儿个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吩咐明显脸色难看的丁芳年:
“你去,请你程家妹夫过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一句话说的丁淑芳登时脸色惨白——
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在程家地位超然,让程庆轩对自己言听计从,所依靠的可不正是伯府娘家?
若然让程庆轩知道,自己先是得罪了陆家,又见弃于伯府,更甚者还惹怒了武安侯,怕是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
无比惊恐之下,膝行着爬到丁正峰面前:
“爹,别让我家老爷过来,求求你……别让他知道这些……女儿错了,女儿再不敢了……”
却被丁正峰再次一脚踹开:
“不想让姑爷知道的话,你就和姑爷一起去亲家公面前请罪,然后自请去静心庵忏悔三年!”
从前对这个女儿倒也有几分疼爱,不然当初在她嫁入程家时,也不会明知道妻子对丁淑芳不喜至极,还是给准备了一份异常丰厚的嫁妆。
只丁正峰能给与的也就这么多了。作为大家族的族长,丁正峰心里自然有一杆称,丁淑芳眼下所为,在丁正峰看来,已是大大的逾距了。尤其是要把那么大一盆脏水泼到武安侯府身上,真是传出去只言片语,包括伯府在内,名声都将毁于一旦。
至于说静心庵,可不最是讲究清规戒律,名为庵堂,实则是京都贵家惩罚犯错了的女子所在,但凡进去了,表面上说替家人祈福,实则会受尽苦楚。
且这一进去便是三年之久,待得丁氏出来,蕴宁的年纪自然应该已是许了人家,也算变相实现了对蕴宁的承诺。
父亲竟要自己去静心庵?丁氏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下瘫软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有人怀疑蕴宁的身世了,猜猜看,是哪个……
☆、64
程庆轩被下人带过来的时候, 还有些奇怪,待得一步跨进院里, 却被看到的场景吓了一跳——
自来事事讲究的妻子, 这会儿却正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斑驳, 脸颊更是肿了老高。
登时有些仓皇, 视线极快的又在武安侯袁烈身上掠过,一时更加心惊肉跳。实在是明明就在方才, 这位连襟待自己还是亲切的紧,如何这会儿就面沉似水、神情凝重之极?
本是迈向丁氏的脚步不觉变的迟疑, 最终在丁正峰面前停住脚:
“不知岳父大人唤小婿何事?”
停了停才试探道:
“可是我家娘子惹了岳父生气?”
瞧着缩手缩脚的程庆轩, 丁正峰当真觉得和吃了只苍蝇相仿, 也无心和他兜圈子:
“姑爷你是一家之主,按理说这话不该我说。我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 你父亲待你如何?”
程庆轩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得含糊道:
“我爹自是待我极好……若非我爹, 也绝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我……”
却被丁正峰一下喝断:
“既是如此,如何还要带着妻儿别府另居?便是你不觉得羞臊,我也要臊死了!”
“你是伯府娇客, 即便我不好出面责罚于你,这满朝御史都是死的吗?国朝自来以孝治天下,身为嗣子,你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信不信只要有那等乖觉的,一道奏章送上,你头上那顶乌纱,顷刻间就会不翼而飞?这等戴罪之身,一世也休想有出头之日!”
程庆轩本是躬身而立,这会儿却是再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惊失色道:
“岳父息怒,小婿并没有分家之意,不过是想要让父亲换个……”
却被丁正峰朝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这会儿还要花言巧语骗我!你这话坑傻子还差不多!不如明日里金銮殿上,皇上面前,你也把这话重复一遍?”
再没想到老泰山会这么不讲究,被不偏不倚吐了一脸唾沫的程庆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你们俩赶紧给我滚!芳姐儿我已经说了,让她去静心庵给老爷子祈福三年,至于你,是跪是求,自是与伯府无干,你只记着一点,老爷子一日不肯谅解于你,你就一日不是我伯府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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