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皇上体弱,手中的势力却依旧不容小觑,真是打草惊蛇,怕是后果较之当初会更严重……
广善寺里这会儿可不也是严阵以待?
慈宁宫里发生的事,皇上自然无法知晓,五成兵马司里却不是只有太后的势力,那边儿梁达刚带人往山上去,皇上就得到了太后要抄捡广善寺的消息——
之所以要隐瞒身份,除了不想蕴宁有心理负担之外,可也正是为了提防太后。
当初在皇宫中,即便如何严加防范,太子可不也照样遭了毒手?
事关皇后安危,再小心也不为过。
却没想到慈宁宫那边反应这般快,这会儿再去转移皇后,怕是已然来不及。
“袁烈速去传旨,调西大营的兵马前往广善寺……”
皇上沉吟半晌,终是做出了决断。
自从胡庆荣任职兵部尚书,军方势力也有太后的人渗入,唯有西大营,却是完全忠于皇上的。
这样一个秘密筹码,本想着到关键时候再用……
袁烈分明明白这个道理,不免有些踌躇,要说这西大营,当初可不是由袁烈一手带出来的?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皇上只觉内心一阵烦呕,连带着喉头也有些发甜,却是不欲多解释,“你去吧。”
一步步走到今天,却是越发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当初正是因为自己犹豫不决,才令得唯一爱子被人暗算。眼下却是再不能犯曾经的错……
大不了就两败俱伤,拿这江山作陪罢了。
袁烈无奈只得转身离开,皇上勉强咬牙站起身形:
“给朕更衣。”
这会儿,无论如何得陪在皇后身边……
只他身体委实太弱,待得里里外外换了个停当,已是有小半个时辰了。
刚要转身往外走,迎面正撞上去而复返的袁烈。一时气怒交加:
“袁烈,你敢抗命不成?”
“皇上息怒,”袁烈脸上却是喜气洋洋,“方才封烨派人传信,说是没事了,慈宁宫的梁达又被召回去了。”
“怎么可能?”皇上第一感觉却是并不相信。毕竟这么多年了,太后的脾气他比谁都知晓,不独多疑,更兼独断专行,但凡她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既然连搜捡广善寺的借口都想好了,如何还会放弃?
袁烈神情却是有些古怪:
“说是,周珉并胡敏蓉从长公主那里出来时遇见了陆阁老的母亲,崔老夫人并儿子陆瑄……”
当下把祖孙俩的话跟皇上重复了一遍:
“据说太后听了,当即就做出了放弃搜捡广善寺的决定……”
虽然把封烨的话完完整整的转述一遍,袁烈却是一时还没想明白,太后改变主意的关窍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然,已经和陆瑄打过一次交道,袁烈却是明白,这件事陆瑄定然脱不了干系:
“陆家那小子别看年龄小,还真是鬼精鬼精的!”
啧啧啧,这才多大点儿,就长了那么多心眼子,之前坑自己也就罢了,这回又把太后坑的一愣一愣的。将来哪家要找了这么一个女婿,当老丈人的不定得多心累呢。
☆、130
“你的意思是, 这事并非意外,极有可能是陆瑄有意为之?”
皇上长舒一口气, 待得听清楚袁烈的话, 却转而大为诧异——
凭借皇上手中掌控的力量,真是和太后撕破脸, 无疑也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真是两方硬碰硬, 不止朝廷会自此动荡,便是皇上的布局, 怕是也得从头再来。
这般情形下,能不知不觉间让太后打消念头的那对祖孙无疑是立了一大奇功。
皇上本以为一切应该都是偶然罢了, 怎么听袁烈的意思, 倒是那袁家小子有意为之?
“臣虽然这会儿也没明白, 那陆瑄为何说那样的话,不过据臣所知,陆阁老这位公子却是个文武双全、满腹经纶的, 不然,也不会三年前桂榜上独占鳌头。”虽然对心眼多的人袁烈一向敬谢不敏, 可也不能昧了良心说话不是?
这陆瑄到底是草包还是个有大才的,袁烈自问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一则长子和陆瑄交好,每每提到这陆瑄都是赞不绝口、五体投地的模样。
儿子脾性袁烈也很是了解, 不是有真本事的人,想要让他折服,做梦还差不多。
除此之外,之前广善寺匈奴人的事上, 可不也和陆瑄过了招?
明明陆家得了大便宜,自己这边收拾残局不说,还得承他的情。
这样的人精,会因为做个梦就得意忘形的宣称要参加春闱?
骗傻子还差不多。
“你说朕是傻子?”皇上脸黑了一下,好在这会儿心情好,倒也没跟袁烈一般见识,“照你所说,这陆瑄还真有过人之处。”
眼中已是异彩连连——
年纪虽小,却聪慧睿智,更难得的是有过人胆识,既非偶然,那定然就是有意为之了,自然更加难能可贵……
虽是没有再多说,却明显已是把人记在了心上。
袁烈摸了摸鼻子,所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分明就是为那个不讨喜的陆瑄铺路啊。
毕竟,有多少人挖空心思,别说让皇上知道他是谁,就是有个模糊的印象都难如登天。
这陆瑄倒好,有今日这样的功劳,更被皇上牢牢记住,他本身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以后入了仕途,还会得了?简直是天下为官的人做梦都想的好事啊。
蕴宁自然不知道,方才竟是和一场无形的灾祸擦肩而过。
倒是了凡大师瞧蕴宁的神情越发慈爱,甚至在听蕴宁嘱咐家里人多买些上好的银丝碳以备冬日严寒时,也乐呵呵的让人跟着照办。
随着长公主身体日渐康健,琉璃塔附近那位周夫人的身体也一日日的跟着好转些了,即便不定时的依旧有钻心的疼痛袭来,却是俱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周夫人的脸上日渐红润了些不说,蕴宁的药膳保养之下,竟还重了几斤。
把个南春给高兴的,简直把蕴宁真的看成了活菩萨相仿。至于说周夫人,这些日子也习惯了蕴宁的陪伴,初时还有些恹恹的,对包括南春在内的身边人,始终不曾理会,偶然一次和蕴宁说起话,却发现两人很多事情上想法竟是颇为相通。
甚至到得后来,简直有个错觉,这小丫头哪里是不知世事的十三四岁的孩子,分明是和自己一般历经灾厄的妇人才对啊。
既是把人放在了心上,便也就留意了一下蕴宁的事情,才知道眼前这女孩子,却是从小就被狠毒的姨母给抱走,这十多年的人生中饱受虐待尝尽了孤单绝望不说,更是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女子,皇后却是从没发现她有一点儿怨天尤人,有的只是隐忍淡然接受,甚至靠自己的努力,有了现在的安宁、幸福。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让皇后的怜悯根本就无处安放,又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而渐渐到同病相怜再到心生怜爱……
倏忽间就是两个多月过去了,眼瞧着时序已是入了寒冬,即便依旧阳光明媚,山上却寒意渐浓。
先是长公主担心双胞胎受不了这样的天气,收拾好东西下山去了。又过了几日,周夫人和老祖宗高氏也俱让下人收捡了行囊,一前一后离开了广善寺。
听说袁家人要走,一向避世的了凡大师一直送到了山门处,直到蕴宁哭笑不得的送上一张药膳方子,才施施然回转……
“今年倒是一个少见的暖冬呢。”瞧着外面依旧灿烂明媚的冬日阳光,高氏心情也是好的紧。
天知道这些日子在广善寺中,有多提心吊胆,尤其是听袁烈说,太后竟然还起过抄捡广善寺的心思,高氏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蕴宁自然颔首附和,却是明白,这样的好天气怕也没几天了。
毕竟今日已是十月十八了,明日,也就是十月十九,皇后崩殂,然后二十日开始,天气就骤然转为冰封地冻的暴雪天气……
也是在一个月后,庶妹的舅舅奉胶东王之命来京,然后袁家就陷入了长达数年的水深火热之中……
袁家。
早从袁烈口中知道了高氏并蕴宁今儿个就要回来的消息,把个丁芳华给高兴的什么似的。
一大早就嘱咐厨房把老祖宗并蕴宁爱吃的东西给炖上,又亲自去蕴宁的院子里跑了一趟,指挥着下人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换上刚做好又仔细晒过的全新的被褥,总觉得还有哪里瞧着不甚舒服,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指着流水飞瀑的屏风道:
“我就说那里不对呢,快快快,把库房那儿刚刚送来的六扇干枝梅屏风抬过来……”
“是下面庄头一个多月前献上的几扇云母屏风吗?”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袁明仪忽然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丁芳华点头,当初庄头送过来时,丁芳华瞧着就不错,想着冬日里围炉赏雪,这屏风却是应景的紧,眼瞧着女儿就要回来了,当然要赶紧布置停当。
边催促快些着人去取,边冲着袁明仪笑道:
“当初送来了好几扇屏风呢,你也去瞧瞧,看可有合眼缘的?一并让人给你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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