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昭懿太子听到你们说话了。”小乔垂眼,自嘲一笑,低声道,“你要拿她的儿子引魂,孝贤皇后没有同意,你便说她装得再真也比不上真正的佘兰族人……‘天女岂是你能冒犯的’,你这么对她说。”
商遇大声道:“本来就是如此!她不过是半个佘兰族人,她以为她是谁?怎能比得上族长!她的存在就是玷污族长的佘兰族血脉!天女?哈,凭这些手段迷惑你们的皇帝吗?”
“你可知,你离开后,她说了什么吗?”小乔手指捏着茶杯,微微颤抖着,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她抱着她儿子,说,她应是天女,是神的化身,本不该犹豫,可她犹豫了,所以她这副身子,仍是肉体凡胎。”
她那时,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怀疑。
一直以来,她的父亲,她身边的人,都说她天生不俗,不似世间凡人。
“举手投足,与生俱来的贵气。”他们这般追捧。
后来,她去看了佘兰族,她感觉自己寻到了根。
她的同窗被山神附体,用佘兰族话对她说:“你容貌举止贵不可言,你是天女在凡间的化身。”
她深信不疑。
因为她知道,她虽然教过她的同窗简单的佘兰族话,可她一直不得要领,每次说佘兰族话总是磕磕绊绊,口音奇怪。
然而那时,她的同窗站在祭坛上,周围燃着祭火,同窗一开口,说的是沙哑又流利的佘兰族话。
她信山神借同窗之口说出了她的身份。
她生来高贵。
她与众不同,她是天女在凡间的化身。
后来她回了京,凡世最尊贵的皇帝跪倒在她的裙下,他捧着她的脚,吻着她的裙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的美,无法形容……”
她说:“我是天女的化身。想来,这便是区别吧。”
小乔眼神悲伤道:“她原本活在你们编织给她的梦境中,直到有了昭懿太子,她身体不似从前,她说这是天人五衰……她不敢相信,身为天女化身的自己会有色衰苦病的时候。她临终前安慰自己,说她会这样难看的死去这是因为,她还只是肉体,她的真身在天上……她让先帝等她。”
商遇笑了起来,笑得咳嗽不止,形容癫狂。
小乔眼神冷了下来,沉声问道:“现在在昭阳宫的太后,是谁?”
商遇仍然在哈哈大笑。
“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朝官,欺君罔上,陷害太子,祸乱朝纲……”
商遇笑着打断他道:“殿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乔问:“新后进宫,是谁设计的?”
“你以为,我会与你说吗?”商遇道,“哈哈哈哈……我心已死,殿下。感谢你与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闲话这么久,至于你想知道的,我对族长亡灵起誓,永远不会对你说半个字。”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小乔笑了,“商遇,你知道你错在哪?”
商遇呆了一呆。
“你不该多此一举。”小乔道,“沈非让你杀了纪铁连引我跟随沈情来云州查案,以便你们行‘借尸还魂’一事,你做了就是,为何还要拿走纪铁连多年来收集的崖州水患一案?”
商遇逞强:“哼……这和新后没关系。”
“新后是你引见给先帝的,孝贤皇后之后,沈非就与你在筹划此事,她许诺了你……或者说,她许诺了佘兰族什么好处?”
“我说过,你想知道的,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很简单。”小乔道,“你想借此将神女教传遍十三州,你们当时想要的不仅是祖地,还有云州的整片土地。”
商遇腕上的锁链响动了几下,他身体僵住了。
“后来,你发现了佘兰族的古书上面有记载还魂术,所以你谎称要为新后治病,做了法事,把昭懿太子偷换了出去。”小乔道,“我一直以为,你们换走昭懿太子,是要杀他祭天……现在才知,你们那时想要的,就已经不止一个云州了。”
“你是太子。”商遇忽然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你知道的吧?你已经知道了吧?你那个妹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乔轻声道:“神棍就是神棍,只会口出妄言。”
“妄言?”商遇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清楚她身份的人!我知她怎么来的!哈哈哈哈……你们的皇帝,真是被天女迷了心窍,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神女教最大的信徒,竟然是你们皇帝!哈哈哈哈!!太子啊,听到自己父亲亲口说要把你献祭给新后,做她的药引,你心里是何滋味?”
小乔眼神阴郁,端正坐着,好久,他笑着说:“这种事,昭懿太子,早就不记得了。”
“你高兴不了多久。”商遇跪扑过来,抓住栏杆,仰头说道,“她说过,顺利成事,迎你回去。若还魂失败,她就会杀了你。太子殿下,将来,你们大延朝将会世世代代,流淌着我们佘兰族的血。她会让那个女孩永坐帝位,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小乔抬手,碎掉茶杯,淡淡用官话说道:“商遇,还看不出吗?你已经没用了。”
昭阳京的圣恭侯府内,沈非闲闲翻了一页书,问季昶:“这么几日了,云州的戏,应该已经唱上了。”
“要打听吗?”
“我未收到码头线人的传报。”沈非说,“看来,还魂记没唱起来。”
“……可能是。”
“我以为他会配合着那些神棍们把戏唱回昭阳,借‘还魂’夺回帝位。”沈非道,“他可真有意思,又走了不一样的戏本子啊……阿昶,吩咐下去,换戏本,这次,就让他们唱一出……夜奔逃亡记吧。”
“好。”
小乔从大牢里出来,把沈情拎了起来。
沈情缓过劲后,被商遇掐过的脖子终于后知后觉疼了起来,小乔这么一拽,她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像只被开水烫到的猴子。
小乔:“准备好跑了吗?”
“……你是说逃?”沈情说,“逃回京城吗?这不是更危险。”
“不是,我是说,跑回崖州。”小乔道,“快要重阳了,带我回武湖,看望一下你父母吧。”
沈情聪明却又笨,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看似要回京,其实是去崖州查当年水患一案,拿到证据后再回去与沈非对峙?!”
小乔一噎,罕见地生气了:“你明白个头!”
“诶?乔儿?你还会这般说话?啊!!疼疼疼疼!!!我错了,你不要碰我脖子!!”
78、‘死’进崖州
沈情盘坐在床上, 反反复复翻着纪铁连记的崖州水患案。
“这事,说来也蹊跷。”沈情道, “师父说此案的动机不明确。虽有证据证明, 武湖堤坝确被人为炸毁才导致决堤, 可为了什么呢?崖州水患, 先帝必降罪沈非……就算不斥责沈非, 也会降罪崖州州府一干官员。这种事,不是小事。要炸一个堤坝, 需要大量的□□火器,这不是沈非一人之力就能做成的……”
“崖州有火器制造坊吗?”
“我只知道, 有个小小的作坊, 梁文先家就有人在作坊里帮工, 多是挖采矿石做□□,但正经的火器制造坊, 就只有云州有。”
“在云州哪里?”
“你要去看?”沈情龇牙咧嘴地转过身, 不顾后背和扭转不便的脖子, 歪着身子对小乔说,“你应该知道, 稷山山脉绵延千里,主峰在云州,北边接凉州,南边接崖州。《山水志》中曾提到过, 稷山多矿,北产铜铁, 适合建火器制造坊,因而云州的火器制造坊是在最北边,挨着凉州。这稷山南,多硝石,所以崖州大多的火器坊实则做的都是□□。”
小乔陷入沉思,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点亮火烛,给沈情送去:“点灯看,不然太费眼,本就伤了,别再把眼睛熬坏,那你就哪都去不了了。”
沈情接过火烛,问小乔:“你问火器制造坊……是什么用意?”
小乔站在床边,慢条斯理挽衣袖。
他垂着眼,语气平淡道:“能炸毁一座堤坝的□□,必然不在少数。运送那么多的□□到堤坝上去,非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而且必然引人注意。所以……”
“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沈情道,“可是……无论我怎么想,堤坝它就是被炸了,师父在这里写着,当年崖州武湖县在大水过去后,到堤坝处看过情况,找到了许多焦黄或被□□熏黑的碎石。建堤坝的石头,可是百年前,工匠们一块块从稷山上背过去的,每个的长度跟我坐的这张床差不多了,夸张些说,一块重千斤……这么好的石料,若是被大水冲垮,应该是规规矩矩倒塌的……而不会碎成我师父写的什么‘多为巴掌大小的焦黑碎石’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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