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她说的位分是什么东西?”周玄问苏凤竹。尽管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精看他唇形就看出来了。“凤竹,凤竹你来,与我一起!”陈夫人忙伸手拉苏凤竹,又与周玄道:“大殿下,我们妇人家在一处,殿下请随陛下去,结识结识朝臣们。”
岂料周玄并不放人:“这儿这么多人,我得把我媳妇儿看好了。”
陈夫人心中暗骂村夫上不了台面:“怎地,殿下怕人丢了怎地?”
“这倒不至于。”周玄咧嘴笑道:“我是怕她给人欺负了去。”
他声音洪亮,顿时周围人等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哄笑。
呵呵,景泰帝面上也随着众人笑,心里却把笑的最得意忘形的几个记了下来。他原本是想趁着这机会,让周玄接触一下朝臣们。现下却想,是自己疏忽了,玄儿以往再机灵,也是个乡下小子,不识大局。原该多教导他些时日,再带人出来。于是便只顾自己和人说笑,不管周玄了。
周玄似浑然不觉,拉着苏凤竹和弟弟们,兴致勃勃地指点沿途风景。苏凤竹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哥啊,你说这人怎么能傻成这样呢?他爹给他铺了路都不知道走。”人群后边郑行跟他哥小声笑道:“我看今日你这胜局,是手到擒来了。”
郑律摇摇头,没说话。
“不过也是傻人有傻福啊。”郑行斜眼盯着苏凤竹又道:“可惜了这般殊色。”
郑律皱皱眉,抬手给郑行脑袋上一个暴栗:“你这好色毛病,倒像是二叔亲生的。”
“陛下可知,赏赐这园子给臣,陛下可亏了!”那边武威侯迫不及待地引着景泰帝去一处:“臣打赌陛下绝不知道,这园子里藏了这样好一个马场!”
一时眼前开阔,一个数里方圆的马场出现在众人面前。更有数十匹脖长腿长的骏马悠然放养于其中。景泰帝一见便瞪圆了眼:“这些都是西域天马?这里怎有这许多?便是整个京城里都没有这么多!”
“哈哈,陛下,即赐了臣,可不能反悔啦!”武威侯笑道。
其他武将也都一副眼馋模样:“老王忒不厚道,得了这样一个大便宜,闷声不响的!”“他从来就爱吃独食儿!”“不行不行,得匀我两匹,就那匹枣红的,和那匹白的!”竟一哄而上,各捡了看好的马,登鞍而上。
“陛下也试试?”“试试试试,许久没松松筋骨了。”景泰帝也技痒,给武威侯邀着下了场。于是其他天家贵人会骑马的都去凑趣了。
顾圆儿看郑律兄弟俩去了,自己思量一番,提步往前走:“娘,我也去骑一会儿。”
可把陈夫人吓的不轻:“圆儿快别,姑娘家家的,哪里好骑马!”
“王鱼都去骑了,还有卢夫人,你看卢夫人这是要和陛下赛马!娘啊,你还是也学学吧!”顾圆儿说着,在宫人服侍下胆战心惊地骑上一匹马,一抖缰绳,冲着郑律而去。
陈夫人展眼一望:可不是!卢氏正和景泰帝并缰齐御,看着好不恩爱!这贱人,光天化日地冲着男人就贴上去了,真不害臊!陈夫人把手中的帕子都要撕碎了。
“哥,哥,我也想骑!”那边周青扯他哥哥袖子。“我也要骑大马!”周橙也眼巴巴地。
“这......”周玄挠头:“这些马看着性子野的很,哥怕都骑不好呢——喂,阿行兄弟,阿行兄弟!”
他一溜小跑追上刚从他们身边御马经过的郑行。
呃,这是叫我?我怎成他兄弟了?我和这粗人有什么好说的?郑行勒了勒马,歪头垂眸看周玄,模样很是无礼。
周玄一把把周橙抱起塞在他身前:“阿橙想骑马,你载着他罢!”
呃...... 郑行还没来得及推据,周玄已经伸手死死搂住他脖子,小脸儿凑他面前笑成一朵花:“阿行哥哥阿行哥哥你真厉害!阿行哥哥你教阿橙骑大马好不好!”
呃......“你松开,松开手,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了!”郑行扒他的手。
“可是阿行哥哥我好怕,松开手会掉下去呢!”周橙反搂更紧:“阿行哥哥你好好拉着马呀,别摔着阿橙!”
“摔不死你!松开......”
周玄又把周青塞给了范信芳,然后问苏凤竹:“媳妇儿你要不要骑马?没事,不怕,你上去,我给你牵着慢慢走。”
“不必了殿下,只看他们骑马也挺有趣。”苏凤竹笑道。
“可我想给你牵着嘛。”周玄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她。
苏凤竹一看他这仿若摇尾乞怜的模样,就觉着心中软软的,没了办法。“那就,那就骑吧。”她垂首道。
周玄立刻高兴起来,招手叫马奴牵了一匹马来,自己扶着苏凤竹坐上去。“坐过去,手抓紧缰绳,脚塞进这里,踩实了......”他又是忙着查看苏凤竹是不是坐稳了,又是忙着给苏凤竹提裙子整理后裳。
远处王鱼一眼瞥见他这样,只觉着心中怒火忍都忍不住:那苏凤竹既是末帝之女,便是我家的仇人。父亲寿辰这样日子,周玄把苏凤竹带来,不仅是羞辱于我,更是羞辱于我王家!于是便一夹马腹,纵马向苏凤竹冲去。
郑律这半天心神不宁的,只留神着王鱼。见她如此,忙也御马向她跑去。
而顾圆儿一直悄悄尾随在郑律身后。见他突然纵马快跑,她一急之下,重重给了自己的马一鞭子,那马顿时撒蹄狂奔。
周玄正选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给媳妇牵着马,一步一步慢慢溜达。一边溜达一边和媳妇儿说着话,阳光洒在脸上,媳妇儿笑的甜甜的,这日子真是美的很......
突然一头白色大马就冲到了眼前,眼见就撞上了媳妇儿!
周玄想也不想,张开双手挡在了苏凤竹身前。
白马上的王鱼一拉缰绳,白马嘶的一声叫唤,前蹄腾空停了下来。
王鱼原本只是想吓一吓苏凤竹。虽然看着周玄护着苏凤竹,她愈发的生气,可也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她一拍马颈,调转马头就想离开,然而此时,那原本已被她驯熟的马儿突然躁动不安起来。它不停地腾空,剧烈跳动、摆动。
“飞雪你怎么了,安静!”王鱼努力安抚这马,然而丝毫不起效。这马似是疯了,王鱼控制不住,眼看着就要摔落马下!
郑律已经冲了过来。“阿鱼别怕,我来了!”他喊。他很有信心把王鱼从她马上一把捞到自己怀里。
然而他没瞧见,他后面顾圆儿也一脸惊慌地撞了过来:“阿律哥哥让开,我这马停不住了!”
顾圆儿的马先撞到了郑律马上。郑律下意识一接,把顾圆儿接住了,纵身一跃,俩人一起滚了出去。而他俩的马又一齐撞上了王鱼的马!
“鱼儿,跳下马去,跳下马去!”远远的威武侯看到这一幕,立刻纵马狂奔:若是叫压在了这马下,自己女儿不死也要脱层皮!然而眼下这百八十丈距离,却委实是长的走不完。
王鱼也不知没听见还是吓坏了,就是不跳。武威侯眼看着那马就要倒下,目滋欲裂。
便在此时,却见苏凤竹动了。
她一夹马腹,坐下的黑马马蹄一提,灵巧地从还张着双臂护在前边的周玄身旁掠过,冲向了王鱼那边。到了跟前,黑马一个急转身,苏凤竹一伸胳膊,贴着王鱼的马嚼头拉住缰绳,再扯着一抖,那马就给踉跄带出了几步远。竟脱离了被撞倒之势,险险立着。
这当口武威侯也冲到了跟前,一把把他闺女提到自己马上牢牢抱住:“我的儿,你可吓死爹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冲了过来。冲在最前边的倒是武威侯夫人陈夫人乐太后这等弱质女流。她们哭天抹地地去看自己儿女:“圆儿你可伤着了?”“鱼儿你可吓死娘了!”“我的儿,你可不能有事!”
“娘我没事,”顾圆儿一脸羞红,急急推开自己娘去看郑律:“阿律哥哥护着我,我一点没伤着,阿律哥哥你怎么样了?伤着哪儿了?”
“无事,无事。”郑律摆手,却觉着手肘火辣辣的疼。抬起一看,血肉模糊的。
“你还往前凑合,要不是你,我儿哪儿能伤成这样!”乐太后心中气怒,一把把顾圆儿推个倒仰。
“娘,你这是作甚,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郑律忙劝他娘。又赶紧给陈夫人顾圆儿赔罪:“我娘一时心急,夫人公主莫怪。”
“阿律哥哥这说哪儿话,这都怪我,都怪我冲撞了哥哥!”顾圆儿忙道:“大伯娘便是再打两下也是使得的。”
乐太后其实现下心里恨不得把她撕了。伤了自己儿子不说,她这耗费多少时日多少精力布的局,全给她搅和了!但又要顾及自己贤惠的名声,少不得勉强按捺了,捏出细声细语道:“是大伯娘心急了。好孩子,你没事吧”
“御医,今儿跟来有御医吧?快叫来给他们都看看!”景泰帝也赶到了:“鱼儿的马怎就突然不听使唤了?”
他说着,就要去看那被马奴控住的马。
乐太后一见,眼珠子一转,便哭了起来:“哎呀陛下,您过来瞧瞧,阿律这胳膊是不是废了啊,我可怎么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