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和林宛如不仅名字相同,容貌,甚至生辰八字都是一样的,若是彼此遇到了定会吓一跳的。
林宛如有些失落,妙玉看着她,眼神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妙玉给诸人的是绘着红梅的白瓷碗,自己用的却是一方绿玉斗,林宛如记得这个东西,是有人拿了巴结林老爷,林老爷又送给了林宛如。
林宛如不喜欢这些古物,就转送给了庄梦蝶,杯底还刻着四个小字:林宛如赠。
庄梦蝶当时见了就说,好好的东西被你的字给糟蹋了。
没想到她还一直在用。
林宛如眼睛热热的,赶忙低下头去,借着喝茶遮掩一二。
那边贾宝玉已经和妙玉攀谈起来,贾宝玉看见如此标致的道姑,眼睛都亮了,喋喋不休的问妙玉:“师傅从哪儿来?路上走了多久?见了什么景致?”
妙玉有些冷淡,时不时的回答两句话,可却恰到好处,叫贾宝玉越发说的兴高采烈,就差手舞足蹈了,妙玉坐在旁边,就转了转杯子,林宛如看在眼里,忍不住一笑,若是她觉得烦了,就会转一转杯子,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小习惯,就会识趣的告辞。
可贾宝玉哪里明白,瞧他说的兴致勃勃的,林宛如忍不住出声打断:“说了这么一会话,妙玉师傅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林黛玉看贾宝玉这样,早就不痛快了,听林宛如一说,立刻就站了起来,薛宝钗和几个人见状也告辞,贾探春和贾惜春一左一右,把意犹未尽的贾宝玉拉了出去,林宛如有意落在了最后。
她虽然不知道妙玉还记不记得她,不过她是她遇上的第一个故人,而且同样都在贾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因此犹豫着道:“你的那位朋友也叫宛如,与我同名,既是我与她的缘分,也算是我与你的缘分了,我虽然也是寄人篱下,但是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叫人送信去寻芳斋,我能帮的会尽量帮你。”说完匆匆走了。
妙玉怔怔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有告诉过她她的故友叫宛如吗?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从栊翠庵回来林黛玉就不大高兴,贾宝玉醒悟过来在旁边忙不迭的作揖讨好,贾家三姐妹各自回了屋子,薛宝钗也说回家陪薛姨妈说话。
林宛如不耐烦看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的小打小闹,索性借口说去看凤姐,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妙玉的事情来。
刚走到凤姐院子外就听到里头凤姐在骂人:“……越是忙的时候越是添乱,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大事能有娘娘省亲的事情重要?”
一时间林宛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谁知看门的小丫头眼尖看见了,大声通报:“宛如姑娘过来了。”
林宛如只好歇了回去的心思,迈步进了院子。
凤姐已经满脸是笑的迎了出来:“妹妹倒是稀客,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来。”
说着携着林宛如的手进了屋子,又叫平儿端茶,林宛如笑道:“今天和众姐妹去栊翠庵见了妙玉师傅,有些事情想问问姐姐,不想姐姐竟在忙,倒是我打扰了。”
凤姐笑道:“嗨,妹妹这是什么话,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眼见着省亲的日子快到了,又到了年下,我是两头忙,偏有那不识趣的撞上来,你说我能不着急上火吗?”
林宛如笑道:“都说能者多劳,太太信任姐姐,把事情都交给姐姐管,姐姐也要保重身体,莫要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凤姐竟一脸感动,握住了林宛如的手:“好妹妹,也就你跟我说这贴心话了,都说我管着家里家外的风光,有谁知这里头的艰难。”
又笑道:“瞧我说哪儿去了,妹妹说妙玉,那妙玉怎么了?”
林宛如笑道:“也不是大事,就是想问问那妙玉是哪儿的人,出家前的俗名叫什么,我瞧着她年纪轻轻,又是那样的容貌,通身的气度都不一样,竟落得出家的地步,这其中定有一番故事。”
凤姐笑道:“要不说你细心,这里头的话也不好对你这个姑娘说,我也只知道妙玉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说是自小多病,买了多少替身都不中用,到底是自己亲自出家这才好了,原先住在在金陵蟠香寺住了半年,去年才随着师傅入京的,要说俗名,我也记不大清了,好像姓庄,都是出家的人了,这俗名也很少有人记得了。”
林宛如暗暗盘算,妙玉比自己大四岁,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又已经出家一年,原来她跟前世一样,已经遇上了劫,十六岁便出家了。
凤姐笑道:“你问的这么清楚,难道想和那妙玉深交不成?”
林宛如老老实实道:“就是觉得面善罢了。”
凤姐笑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难说,别人都说妙玉性子孤僻,你可曾见她对谁有过好脸?许就是和你有缘了,你若是闲着无事,又不怕吃闭门羹,尽管去就是了。”
林宛如也不客气,应了,又说了两句话,凤姐还想留林宛如吃饭,林宛如也委婉的拒绝了,凤姐也知道自己忙,也没有强留。
正文 第七章 初逢旧友(二)
林宛如忍不住再次去了栊翠庵,她去求了贾宝玉,说是向妙玉讨两本佛经,可如今省亲别院看的比宝库还严,没有差事的仆妇下人一律不准进去,林宛如寄人篱下,也不想多惹是非。
贾宝玉自然乐意,还说要陪着林宛如一起去,林宛如抿着嘴笑:“宝哥哥不怕姐姐生气么?”
贾宝玉闻言顿时讪讪的,道:“我去告诉周姐姐,叫周姐姐陪妹妹去。”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平日里在府里走动,又会说话,两府的人没有不认识的,如今又得了贾宝玉的吩咐,对林宛如越发的殷勤起来。
有周瑞家的带路,很容易就进了园子,去了栊翠庵。
周瑞家的笑道:“姑娘不知道,这妙玉喜欢清静,栊翠庵就少有人来,如今还预备着娘娘省亲的事呢,就是这样的不爱热闹,等娘娘省亲后,只怕越发的冷清,与世隔绝了。”
林宛如只是微笑,并不接话,周瑞家的也识趣不再说了。
妙玉对于林宛如的再次来访很是疑惑,要是按着她的性子,肯定说要念经诵佛,不便见客的,可一听是那个酷似旧友的姑娘,妙玉便心中一动,她总觉得和这位姑娘似曾相识,遂吩咐人带到内室,端茶招待。
林宛如便笑着对周瑞家的道:“我知道周姐姐忙,我和妙玉师傅说话只怕还要一会子呢,不如姐姐去忙吧,左右回去的路我都认得。”
周瑞家的也想趁着府里省亲事情多,多揽两件事捞些好处,闻言便笑道:“姑娘体谅我,那我也就去了,只怕那边太太还要吩咐呢。”告了罪这才匆匆离开了。
妙玉已经从佛堂过来,彼此问了好,林宛如便说借两本佛经,妙玉道:“贵府的二太太便是信佛之人,姑娘是舍近求远了。”
林宛如笑道:“此佛非彼佛,我只信师傅一个。”
妙玉点点头,命小女尼拿了一本心经,一本莲华经,道:“这两本都是我在佛前诵读的,姑娘尽可拿去。”
林宛如命笼烟接了佛经,道了谢,这才说起了正事:“听说师傅乃是扬州人,近来读书有写扬州风土,因此想请师傅说说。”
妙玉如今也看出来林宛如此行是另有所图了,遂淡淡道:“姑娘不必拐弯抹角,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宛如嘴唇动了动,沉默半响,这才道:“听闻扬州最是繁华,扬州首富林松城家财万贯,家中屋舍皆是金筑,可是真的么?”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确有其事,她前世小时候跟随先生读汉书,里面有金屋藏娇,她就问父亲为什么她没有金屋,她难道比不上那个陈阿娇美貌吗?
父亲哈哈大笑,遂给她盖了一座金屋。
说是金屋,也是用金箔将屋子里外贴满了一层罢了,饶是如此,已经是奢靡至极了,当时在扬州一时被众人传为街头笑谈,说林老爷如何宠爱女儿。
妙玉淡淡一笑,似是回想起往事,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林家乃是扬州首富,他的独女自幼便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曾读金屋藏娇,问林老爷我和陈阿娇哪个更美貌,林老爷自然说林小姐美貌,林小姐便说那为何陈阿娇有金屋我没有,林老爷便把林小姐住的屋子贴满了金箔,说是金屋,也是瞧着像罢了。”
林宛如喉头一哽,迟疑道:“那师傅可知道林老爷和林夫人现在可好吗?”
妙玉惊诧的看了她一眼,林宛如也知道她的问题有多叫人惊讶,可她实在是忍不住,前世她过的不好,父亲母亲为她整日伤心难过,今世自己又是“早夭”,只怕他们二老更伤心。
妙玉的惊诧也是一瞬间,继而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我离开扬州时,两位老人家身体还是康健的,如今到不清楚了。”
林宛如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你。”
妙玉慢腾腾道:“我一直很是疑惑,为何林姑娘会知道我那旧友叫宛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