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谁也没有再进来,直到傍晚,满了两个时辰,笼烟和琐玉才冲进来将林宛如扶了起来,林宛如背上被抽了两下子,如今火燎的疼,膝盖也是酸痛万分。
笼烟给她上药的时候看到背后被抽的两条红肿的伤痕,眼泪便落了下来:“姨娘怎么这么狠心,也下的去手。”
林宛如道:“是我做错了事情,姨娘才教训我的,你们不要乱说。”
笼烟便不说话了。
半夜林宛如疼的睡不着觉,沈姨娘却过来了,红着眼圈问林宛如疼不疼,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沈姨娘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见沈姨娘这样,林宛如反倒冷静下来,安慰了沈姨娘几句,沈姨娘便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林宛如:“……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作践你,也是你先不自爱的缘故,女孩家尤其要注意自己的名声,姨娘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林宛如这才释然,郑重的向沈姨娘保证:“我对表哥只是兄妹之情,绝无私情,姨娘放心,我以后不会私下和他见面了。”沈姨娘欣慰的点点头。
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林黛玉来瞧了一回,沈姨娘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贾宝玉也知道了,他因为前阵子挨打的缘故,倒是多劝了两句,把林宛如逗得直笑。
陈瑞文邀请他喝酒的时候,贾宝玉自然提了提这件事,陈瑞文惊讶的酒杯都快拿不住了,连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贾宝玉道:“沈姨娘和宛如都没说因为什么,我们也不好问,只是打了两下,又跪了两个时辰,倒不严重,只是女孩家娇贵,要好生养着。”
陈瑞文的心沉了下去,是那日和他见面后回去才挨打的,定是沈姨娘以为她私会外男,这才打了她,都是因为他……
陈瑞文的脸色苍白,心疼的不行,又是恨自己,又是怜惜林宛如,一叠声的问贾宝玉林宛如如今的情况,贾宝玉看在眼里,笑道:“你要是担心,去瞧瞧也就是了。”
陈瑞文摇头,他如今去,只怕更加深了这个误会,让林宛如受责,只叫小厮拿了伤药来,托贾宝玉送过去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沈姨娘虽然因为这件事打了林宛如,可对迎春的婚事也没有置之不理,她去见了贾母,把孙绍祖的事情说了,只说是沈氏知道告诉她的:“……若真是一门好亲事,怎么他二十多的人了还没娶亲?还是仔细些好。”
贾母听了又是恼怒大老爷大太太的漫不经心,又觉得羞愧,匆匆的谢了沈姨娘,便把大老爷和大太太叫过来好一通骂,责令他们立刻退亲。
大老爷一说已经合了八字,贾母便怒道:“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你不去,我亲自去,豁着这张老脸,也不能叫迎春往火坑里跳。”
大老爷无奈,只好出面退这门亲事。
孙绍祖自然不依,嚷嚷着要个说法,贾府自然不怕他,孙绍祖孤身一人也难成事,最终两边退还了庚帖,这门亲事也黄了,大老爷大太太都觉得可惜,迎春和她的生母周姨娘却觉得庆幸,对贾母十分感激。
自打这件事发生,林宛如便很少出门了,沈氏几次三番的叫人来接林宛如过去小住,林宛如看着沈姨娘都没敢答应,沈姨娘见林宛如战战兢兢地,心里也十分心酸,却明白这样的事纵容不得,只得狠下心来。
那边沈氏虽然觉得奇怪,可又临近皇上祭天,陈瑞文随行,她忙着里外的打点,也就没空想这些事了,而陈瑞文自己也是得了教训,生怕做错了什么又惹的林宛如挨打,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等陈瑞文随行离开京城,沈氏得空便来了贾家,问及宛如为何不去陈家,沈姨娘也只说宛如身体不爽利,沈氏瞧出些端倪来,面上也没细问,回府后却将陈瑞文身边的泠溪叫了过来。
泠溪主要负责照顾陈瑞文院子里的琐碎事务,这次出行倒没有跟着去,泠溪听说沈氏叫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过来了,沈氏却问他陈瑞文前阵子是不是见了林宛如,泠溪心内一惊,支支吾吾的。
沈氏已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少爷有什么事都是你们做奴才的挑唆的,如今闯了祸,还不从实招来。”
泠溪吓得直磕头:“奶奶饶命,奴才不敢挑唆主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沈氏缓和了语气,道:“你细细说来,我倒要听听你们奉的什么命。”
泠溪便把陈瑞文听说贾家要和孙家结亲的事情说了:“……大少爷想着表姑娘住在贾家,这件事不能瞒着,便私下里去了贾府的后门,把表姑娘叫出来说了这件事,本来不是大事,谁知竟被姨太太知道了,姨太太说表姑娘不守规矩,私会外男,把表姑娘打了一顿,少爷知道后后悔的跟什么似的,也不敢上门了。”
沈氏气的手直抖:“我说的,怎么好好地生分起来了,这畜生竟做出这样的事来,都是我平日纵容了他,女儿家的名节多么重要,他就没长脑子想一想?再者,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贾家和孙家都换了庚帖了,他这么上去搀和一脚,不怕孙家记恨?”
泠溪跪在地上砰砰直磕头:“奶奶息怒,奶奶心明眼亮,什么都瞒不过您,大少爷对表姑娘的心思您想必也明白,大少爷也是情难自禁,这才一时糊涂。”
沈氏气了一会,慢慢冷静下来,说来说去,还是瑞文对宛如一厢情愿的缘故,当年堂妹是如何做姨娘的,她比谁都清楚,此时如临大敌,严防死守也属正常。
要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是娶了宛如做儿媳妇她是一百个愿意,可难就难在老爷子不会答应,沈姨娘也不会答应。
沈氏抚额,眉头紧皱,半响没说话,泠溪一动也不敢动,沈氏又问他:“大少爷平日里言辞间可提到过表姑娘?”
泠溪忙道:“大少爷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没有说过,只是他对表姑娘的事情十分上心,但凡和表姑娘有关的事他都要事无巨细的问一遍,以前每每表姑娘来府里小住,大少爷总是很少出门,留在家里待客,奴才们以为奶奶早就知道少爷的心思了。”
沈氏叹了口气,挥手叫泠溪下去,又嘱咐他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泠溪指天对日的赌咒发誓:“奴才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轻重,绝不会乱说的。”
沈氏独自坐了一会,心内觉得后悔,儿子的反常她早就发现了,之前也去试探过,却没当一回事,早知道儿子如此喜欢宛如,就该早早的定下来,免得如今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氏想了半天,决定先去探探国公爷的口风。
陈翼听小厮说大奶奶来请安就觉得奇怪,自打他从朝堂上退下来便在院子里静养,大儿媳虽然派了人悉心照顾,却也很少过来,如今来了,可见是有什么大事,想了想,心中大概有数,便吩咐人请进来。
沈氏笑盈盈的,倒看不出什么心事,陈翼直接问她:“可是瑞文的什么事?”
沈氏一愣,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爹的眼睛。”陈翼又道:“是瑞文的婚事?”
沈氏点头,道:“瑞文的婚事爹没点头,我也不敢提,只是他如今也十八了,二皇子比他还小一岁呢,都已经娶亲了,我去别人家做客,也有不少人问起来,我想着要是拖下去只怕人家要说咱们挑剔了,所以想问问爹的意思。”
陈翼道:“你是当娘的,儿媳妇娶进来也是和你朝夕相对,你挑个温柔大方的,和你脾性的,贤惠些的也就罢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提婚事(一)
沈氏心中一喜,刚想说话,陈翼又道:“除了这些,门第也很重要,咱们不求什么高门大户,金枝玉叶,可也要是大家闺秀,父母双全,最好家中有兄弟姐妹,这样于瑞文也算多个助益。”
沈氏愣住了,陈翼瞧在眼里,淡淡道:“你可是有了人选?”
沈氏想起国公爷一贯的作风,索性实话实说,道:“我是看中了我的娘家外甥女宛如,那孩子虽然比瑞文小四岁,可为人稳重,性格开朗,又是亲上加亲,她父亲是与我们沈家齐名的林家嫡长子林如海。”
陈翼沉思片刻,道:“你那外甥女是庶出吧?只有一个姐姐并一个寡母,还寄居在贾府,若是瑞文娶了这样的媳妇,以后和宫里的贵人打交道,别人会怎么说?你难道叫瑞文抬不起头来?”
沈氏没说话,陈翼缓和了语气,道:“我也不是捧高踩低的人,若是她父母俱在,又是嫡出,我也就不说这个话了,瑞文将来是要袭爵的,妻族十分重要,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氏无法,只得祭出了最后一招,道:“可是瑞文对宛如十分喜欢,已经放在心上了,这孩子从小老成,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十五岁就被您送到了军营锻炼,这是为他好的事,我纵然心疼,却也没说过什么,如今瑞文有了喜欢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也想应了他,叫他高兴一回,若是瑞文不喜欢,别说是我的外甥女,就是亲侄女,我也不说这个话了,可偏偏瑞文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