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退了出来,二皇子看见外头的阳光灿烂,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和陈瑞文对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皇上此举,震惊了整个京城,好好的太子,说废就废了,大家都不敢相信,沈氏听了也是身形晃了晃,喃喃道:“不可能吧。”
当时陈瑞文虽然跪在外间,可里面的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连皇上大约沉默了一刻钟也说了,陈翼毕竟是经过事的,此时已经开始分析皇上此举的缘故了:“一来是那对夫妇当场自尽,以死明志,状告太子行为不检,当着文武百官和百姓,皇上脸上肯定过不去,太子……”
他顿了顿,道:“废太子是他一手教导的,此举无疑是狠狠打了皇上一个耳光,皇上定是十分恼火,再加上前阵子太子算计林家的事,皇上是怒上加怒,这才把废太子的话说了出来。”
陈永明神色也有些迷惑:“太子被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翼道:“国储之事关乎社稷,自然要赶紧再立太子。”
他看向了几个儿子:“你们各自联系故旧,趁着这个声势拥立二皇子为太子。”
一直默默聆听的林宛如却大声道:“万万不可!”
大家把目光聚集在了林宛如身上,陈翼有些不悦:“有何不可?”
沈氏看林宛如的目光也有些责备,林宛如咬牙站了起来,道:“正如祖父所说,皇上废太子只是一时意气,若是等皇上平静下来,想起和太子的父子情分,后悔了又该怎么办?要知道,太子是皇上一手养大的,情分自然也不一样,太子又是嫡长子,抛去太子的身份不说,在皇上眼里地位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瑞文也说了,皇上废太子之后又问了那么一句,可见是想有人替太子求情的,祖父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皇上不仅是天子,还是父亲,此时若是急急地拥立二皇子为太子,倒像是落井下石,皇上怎么能高兴呢,说不定还会迁怒二皇子,说他早有谋夺皇位之心。”
陈翼和陈永明俱是沉默,不可否认,林宛如说的很有道理,大家都想着太子被废,二皇子就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却没想到这一层,仔细一分析,皇上后悔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宛如却是十分紧张,若是陈翼一意孤行,只怕自己也不能反对,到时候大祸临头的就成了二皇子了,前世太子被费,也是一样的雷霆万钧,太子可是害了手足兄弟的,可皇上一个不忍心,说后悔还不是后悔了?
与残害手足一比,草菅人命固然可恶,可逝者已矣,倒算不得什么了,皇上总不能杀了太子给几个老百姓偿命吧。
陈翼没说话,陈瑞文却道:“我觉得宛如说的很有道理,皇上和太子的情分毕竟不一般,我看还是先按兵不动,等着看诸人的消息吧。”
陈翼犹豫再三,还是谨慎的天性占了上风,叮嘱陈永明几个:“先静观其变,即便有人有意拥立二皇子,也要先压下来。”
陈永明应了,林宛如松了口气,这才向陈翼赔罪:“刚才孙媳莽撞,还请祖父恕罪。”
陈翼道:“你也是关心则乱,咱们是一家人,荣辱一体,有话就要说,你做的很好。”
陈永明也笑道:“宛如倒是思虑周全,把皇上的心思摸了个透,若皇上真的看重与太子的父子情分,那宛如可就立了一大功。”林宛如被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陈翼笑呵呵的看着,觉得这个孙媳妇到底还是娶对了。
第二日早朝,皇上一句也没提太子被废之事,不痛不痒说了几件事,就退了朝,文武百官无不议论纷纷,有偏向二皇子的人都围在陈永明身边询问该如何应对。
陈永明按着陈翼说的一一安抚了,再三嘱咐要按兵不动,众臣也都惶然,见陈永明不慌不忙,就有了主心骨,按着陈永明吩咐的,按兵不动,往日怎么着,如今还怎么着。
等废太子的诏书正式下来,太子和太子妃就被关在了毓庆宫思过,一日三餐的送饭进去,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
保家因为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罪名,保凤仪被叫过去训斥一顿,褫夺了内阁首辅和太子太保的官职,保长飞更是被锦衣卫的人锁了去,保家也是一片人心惶惶,事情都落在了保长凌身上,一面要打听太子的消息,一面要打听保长飞的消息,往日趾高气昂的贵公子,如今却不得不低三下四的求人。
即便是求人,也少有人敢管这件事,保家焦头烂额,从天上摔倒了地上,都还在不知所措里,贾家也是心惊肉跳了好几日,这才分头打听消息,贾母先叫凤姐去保家看望迎春,打听消息,又叫林黛玉去陈家看林宛如,打听消息。
林黛玉虽然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关心,可见贾母终日惶恐,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林宛如安慰她:“皇上废太子是因为太子做了错事,这件事和贾家又没什么相干,皇上是圣明之君,不会胡乱迁怒的,你回去请老太太放心就是,别人怎么样,你们就怎么样,就怕枪打出头鸟。”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雷霆万钧(二)
林黛玉叹气:“谁想管这事,可太太在家天天哭,说宫里的娘娘是靠了太子才起来的,如今太子被废,可叫娘娘怎么办。”
林宛如有些不屑,王夫人眼里就只有她那个进宫做妃子的女儿,哪里还顾得了旁人,林黛玉不好非议婆婆,说起了迎春的事:“保长凌整日出门,保夫人病倒了,家里的事情乱糟糟的,倒是迎春姐姐大度,站出来帮衬着,好歹能按时吃饭,下人也有了主心骨,老太太原问她,说要是想和离,就叫琏二哥却接她,迎春姐姐却说,保家如今落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不能落井下石,老太太也是没话说。”
林宛如叹道:“迎春姐姐倒是心善,只盼着保家 看着她的好处,能好好待她。”林黛玉也道:“谁说不是呢。”
因为废太子的事,元宵节也没好生过,皇上更是心思郁结,病倒了,二皇子天天在跟前侍疾,皇上却有些脾气暴躁,谁都不肯见,太后亲自过去看他,劝慰一番,这才好些,太后是不问世事的,太子被废她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见皇上自己生气,道:“人是你废的,如今你又生气,又是何苦呢?”
皇上苦涩:“儿子无能,倒叫母后跟着操心。”太后道:“我哪里是操心,只是担心你的身子,皇储之事关乎社稷,既然弘昼没有这个福气,你就另择贤而立,你还有五个儿子,还怕挑不到合适的么?”
皇上却没有说话。
太后的这一番话一传出来,连陈翼都有些犹豫,可五皇子到底快了一步,出了正月后就有人上书。建议立五皇子为太子,皇上却是震怒,先把上折子的人贬官流放了,又斥责五皇子图谋不轨。
还是柔嘉贵妃亲自求情,这才罢了,陈翼知道后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当初没听林宛如劝阻,上书拥立二皇子,只怕二皇子就如今日的五皇子一样了。
陈翼知道了什么不能做,自然就知道了什么能做,因此找了二皇子,授意他该如何如何。二皇子有些惊疑:“这,这能行么?”
陈翼却笑道:“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采不采纳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你只管去说,即便皇上不采纳,也不会因为你替太子求了情就怪罪你,相反,还会觉得你爱护手足。心地淳厚。”
二皇子半疑半信,可出于对陈翼的信任,他还是按着嘱咐去求见皇上。
皇上病了一阵子。如今虽然好了,恢复了早朝,可精神却大不如从前,二皇子看皇上强撑着精神看折子,也有些心酸,皇上见二皇子进来,倒是冷冷的:“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二皇子一咬牙,跪在了地上:“儿臣想为大哥求情。”既没有叫太子,也没有叫废太子,而是叫了大哥,皇上心中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二皇子却是大冷的天鼻尖滴了汗下来:“儿臣,儿臣觉得,大哥虽然德行有亏,可也是受了人挑唆,一时糊涂,也算是情有可原,如今大哥日夜悔过,想来定能痛改前非,求父皇饶了他。”
话一说出口,就越来越流利,二皇子半是做戏,也半是真的,毕竟他和太子相差岁数不是太大,两个人都是懵懂孩童,不懂什么叫尊卑的时候,二皇子也是跟在太子屁股后头跑,大哥大哥的叫着的,只是后来大了,知道了尊卑,这才慢慢疏远起来。
二皇子说着说着,落下泪来:“大哥身为太子,处境也是尴尬的,用心在朝政上头,就有心怀不轨的人说他迫不及待想掌权,不用心的话,就有人说他不贤能,大哥左右为难,素日里又是这个劝诫,那个劝诫,这才会心里憋闷,爱玩了些,也做了些荒唐事,可说起来,我们这些龙子凤孙,哪个没做些荒唐事,如今大哥虽然害了人命,也是无心之失,浪子回头金不换,父皇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想来他定会得到教训,不再重蹈覆辙的。”
二皇子这边落了泪,皇上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父子俩倒是对着哭了一会,皇上哭了出来,倒是觉得心里轻快了不少,他亲自扶起了二皇子,道:“好孩子,难为你还顾忌手足之情,为他求情,想他素日里如何待你,父皇是看在眼里的,难为你不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