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弦歌根本就喝不下去药,喝三口吐两口,苏嬷嬷忙着照顾傅弦歌,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珍珠的到来。
“珍珠见过四姑娘。”
她本就看不起这个外室生的贱女儿,行礼那当然是能多敷衍就多敷衍,却把声音拔得许高,终于是让苏嬷嬷回了神。
苏嬷嬷放下药碗,这才微微向珍珠见礼,又扶着意识模糊挣扎着要起来的傅弦歌从床上下来。
“珍珠姑娘。”
傅弦歌穿着白色单衣,在苏嬷嬷的搀扶下竟有些摇摇欲坠的味道,低眉顺眼地向珍珠行了礼,珍珠竟也没有让开,就好像这等事情是理所应当似的,心中得意了一番,面上却是愈发鄙夷,然后才趾高气扬地道:“夫人让你去见她。”
“珍珠姑娘,”一听此言清和像是顿时慌了神一般跪在地上向珍珠求情:“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根本就见不得风,今日更是严重了许多,若是去见夫人,那恐怕……恐怕……”
“夫人让你去见你去便是,若是没有夫人,你恐怕早就死在了庄子里,哪里还能回到傅府成天享受着这珍贵药材的供养?四姑娘不要如此忘恩负义。”
“可是珍珠姑娘……”
“清和。”傅弦歌制住了想要辩驳的大丫鬟,这才对珍珠说道:“珍珠姑娘见谅,是我忘本了,这便随姑娘去就是,只是病体污秽,还望珍珠姑娘容我先换一身衣服才是。”
珍珠这才一甩袖子出了房门,傅弦歌身上的气质顿时一变,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华,哪里有一点病态?
“清和,你去打听打听,安氏究竟在搞什么鬼?”
平日里安氏虽然爱做慈母的形象,可是却巴不得见不着她,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此事绝对有蹊跷。
清和应了傅弦歌的吩咐,和清容一道替她换衣服,嘴上却还是不满道:“那珍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竟也敢受姑娘的礼。”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该是收点利息的。”
“姑娘要反击了?”清容连眼睛都亮了许多,一副激动的样子,明明她们家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偏偏要在傅府受这许多委屈,清容早就忍不住了。
闻言傅弦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她回到傅府本就不是为了享受这太平小姐的日子,可如今半年已经过去,她连傅远山的面都没见到过几次,事情自然没有任何进展,如今看来若是不当个正经主子,倒还真接触不到她想要的信息了,便从今日开始吧……
傅弦歌穿了一身白色抹胸长裙,外罩一袭烟青玲珑缎子广袖衫,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坠着一个栀子花样银步摇,全身上下最贵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对白玉耳坠,只可惜那成色却也不是极好,样式也稍显普通。
她本来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勉强抹了胭脂终于是掩盖住了那苍白的脸色,虽然并不怎么突兀,但好好的一个人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木讷,珍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终于是到了阆苑阁。
“四姑娘,怎么现在才到,赶紧过来。”
一看见傅弦歌安氏就热情地招呼道,傅弦歌似乎是有些受惊,胆小地瑟缩了一下,又偷偷瞥了一眼珍珠,这才向安氏行礼。
“歌儿见过母亲。”
“快起来,歌儿身体怎么样了?我瞧着这气色好了许多。”
这种面无人色的气色也算是好上了许多?傅弦歌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想着要病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气色不好,面上却是十分恭敬地走到安氏面前去,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
傅弦玉一看她这幅样子就来气,如果不是记着安氏的吩咐早就忍不住了,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掩饰不了眼里的鄙夷,酸溜溜地道:“四妹妹怎么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我们尚书府里的小姐,怎么能如此胆小?”
傅弦歌的脸色顿时白了许多,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兽般惊恐地看向珍珠,却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张口想要辩解:“三姐姐误会了,没有人……咳咳咳……”
或许是着急狠了,傅弦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脸上也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安氏当即流露出担心之色,伸出手去要给傅弦歌顺气,却不想碰到傅弦歌的那一瞬间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向后一退,又因为身体太虚站立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跟着她一起来的清容顿时慌了神,安氏也是大惊,赶紧让人把傅弦歌扶到房内,又让人去叫大夫,焦急地说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不过碰一碰她竟有如此大的反应,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歌儿是对我有多大的不满,这可如何是好?”
清容心中冷哼,这安氏是想往傅弦歌身上安一个不孝的名声,可姑娘又岂是她可以如此轻易拿捏的?
望着焦急地在傅弦歌床前徘徊的安氏,清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猛地跪在安氏面前不住地磕头:“请夫人救救我们姑娘吧,求夫人开恩,我们姑娘命苦,求求夫人了……”
正文 第三章惩治刁奴怒难消
清容的求饶是安氏意料不到的,但她倒是没有失态,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这是怎么了?四姑娘怎么命苦了?难不成是尚书府苛待了姑娘不成?”
这顶帽子罪可就大了,清容自然不敢应,一掐大腿眼泪就流下来了:“夫人,尚书府对姑娘自然是没有话说,夫人对姑娘也是视如己出,若非夫人日日派人送药,姑娘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可这府中却是有许多恶奴欺主之人,姑娘她……”
说到后来竟已经是泣不成声,话到这一份上,安氏若是不问一问究竟是哪个恶奴,怕是有些对不起她这贤妻的名声,再一想到那件事情,她也不再犹豫,顺着清容的话问道:“放肆!这府中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欺压四小姐?”
清容愤愤地看着珍珠,一言不发,珍珠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安氏也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珍珠,她知道自己这个丫头心气高,许多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清容会把这件事情捅到她面前。
珍珠是她的心腹,安氏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惩罚她,便假装没有看见清容的眼神:“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不敢说?也罢,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查,珍珠。”
“奴婢在。”
“你去……”
“夫人!”清容一下子就急了,破罐子破摔地指着珍珠大骂:“就是她,就是她枉顾尊卑欺辱四姑娘,姑娘今日本就身体不适,可她偏说是夫人一定要见到姑娘,可夫人心地善良,怎么会如此不顾姑娘身体?分明就是她恶奴欺主见我家姑娘没有依靠就……就……夫人,您一定要为姑娘做主啊。”
清容此刻就差抱着安氏的腿求饶了,这一捧一摔之下安氏若是维护珍珠那就是告诉所有人就是她苛待庶女,不顾她的身体强硬要见她,不由得暗中咬牙,没想到傅弦歌身边竟有个如此伶牙俐齿的丫头。
“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啊,是这个小蹄子污蔑我,夫人……”
珍珠一下子就慌了,安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开口道:“这件事情……”
“母亲,这件事情不怪珍珠。”还不等安氏把话说完,傅弦玉就打断了她,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傅弦歌,说道:“是这个病秧子出身低贱,当不起尚书府小姐的身份,她如今病了凭什么要怪珍珠?”
“什么病秧子?”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傅弦玉顿时脸色一白,安氏也赶紧起来冲门外进来那人福了福身子:“老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远山武将出身,如今不惑之年正是中气十足的年纪,他看也没看跪着的丫鬟一眼,随着安氏一起坐在了主位上。
“这是怎么了?玉儿方才说的什么病秧子,和你的这个丫鬟又有什么关系?”
傅弦玉脸色有些难看,她在傅远山面前一向娇憨,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恶劣的话?
安氏也知道这话不能让傅远山听见,娇笑了一声道:“是丫鬟之间拌嘴冲撞了四姑娘,玉儿听不过去才说了珍珠几句,她是在为四姑娘辩驳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病秧子原本是珍珠说的,傅弦玉不过是在斥责她,珍珠脸色顿时白了,哪里还能不明白安氏这是要让自己顶锅?可她是安氏的丫鬟,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
当即向傅弦玉求饶:“三姑娘,三姑娘饶命,是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口误,绝对没有侮辱四姑娘的意思,三姑娘饶命。”
“你知道就好!四妹妹是我的妹妹,不要仗着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就可以随便议论。”傅弦玉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还不接着演下去吗?
安氏也借坡下驴:“行了,口无遮拦,罚三个月月钱,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