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之憋了会儿气,道:“落不下。早就生根了。”
……
坊间几个世子都是差不多一批出生的,打小玩在一块儿,读书在一块儿,入屯营在一块儿,到后来拖着不说亲也在一块儿。
随着燕棠与戚缭缭修成正果,紧接着又立了战功回来,便再也没法儿往下拖了,再拖下去似乎就真不孝了。
程淮之走出正房,立在枣树下,想起那点旧事,又摇了摇头。
这都过去两三年了,平日里往来也都看不出什么,但自己知道,那些年桩桩件件,可都在心里头埋着呢。
戚子煜派来的护卫刚走到这里,小跑着过来:“我们世子今儿组局吃饭看戏,请淮大爷您去金兰社会合呢。”
“看戏?”他掸走袖子上一片落叶,“还有谁?”
“除了隔壁王爷和我们姑太太,往日该到的都请到了,还有小薇姑娘,慈姑娘和蓝姑娘也在场。”
程淮之想着,就道:“姑娘们都去了,没请隔壁蓁姑娘么?”
护卫讷然半刻,瞬即道:“是是是,小的差点忘了!这就请去!”
……
戚子煜他们都不知道程淮之跟邢小蓁之间有什么猫腻,护卫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他暗示的太明显,都是坊间往来户,他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色。
邢家大小姐已经出阁,邢炙只有邢小蓁和邢小薇两个亲妹子了。
戏园子里有进出都很隐蔽的雅间,没有提前预定,戚子煜只能要了剩下的那间。
程淮之和苏沛英兄妹等几个到达时,邢小蓁姐妹和邢炙也到了,架势已经摆开。
戚子赫打趣起来:“哟,我们蓁妹妹今儿总算肯赏面了!”
小隔间里济济一堂,男女分坐两旁。
邢小蓁只比戚子赫小一个月,向来不吝他以兄长自居,笑骂了他一句便坐下来。
一抬头就见斜对面坐着程淮之,目光对上,再移开,理袖口的姿势就慢了半拍。
她右坐着苏慎慈,依旧没现两人有猫腻,临时充当热心大婶跟她介绍旁边的蓝明仙:“小蓁姐,这位就是蓝姑娘,就是在西北留下做女将的那位。”
邢小蓁未免多看了两眼,笑着打招呼:“真是久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蓝明仙跟戚子煜的事儿她早就听邢小薇私下念叨过,眼下见戚子煜把人带了出来,又是他组的局,多少猜到两人这是有眉目了。
再打量他们两轮,也觉果然般配。
戚子煜是豪爽之人,这蓝姑娘也大大方方,蓝家家世不如这泰康坊里任何一家显赫,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都不曾露怯,很是可以给戚家当宗妇的了。
只是戚子煜性子强势,也不知道这蓝家小姐有没有办法驾驭住他就是了。
又想到这是别人家的事,自己未免操心过头,便微扭头望着台下看起戏来。
今日来这一班人,邢炙与苏慎慈是过了苏沛英这边明路的了,眼下两边正商量着提亲。
戚子卿跟邢小薇这对冤家虽然没那么明显,但是从戚子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躲她了。
戚子煜和蓝明仙这里不用说,蓝明仙听见他先前那句“将来要住在泰康坊”,也已经抱着积极的态度融入他们。
余下就只剩下苏沛英戚子赫程淮之单着,但因为有邢小蓁在,又显得没那么凄惨。
戚子煜见程淮只手撑颌并没有怎么吭声,便跟他搭讪:“近来往咱们坊里来的媒人跑的可勤了,我听说程伯母也给你张罗着,有合适的没?别你们几个到时候赶一块儿了,那还不得累死我?”
他们成亲,他必然得去帮着催妆跑腿什么的。
程淮之看了眼对面,拿了颗花生在手里捻着:“是么?我没听说这回事。我曾经沧海难为水呢。”
邢小薇手指微蜷,身姿未动,目光却晃荡了两下。
“哟,有情况!”戚子赫好歹是混曲艺界的,对才子佳人什么的嗅觉总归不会太过迟钝到哪里去,闻言坐直身:“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曾经’?快说说,是谁?咋瞒得这么紧呢!”
泰康坊里或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八卦的耳朵。
他这一出声,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反倒一个端坐着的邢小蓁显得另类了。
少顷,她只好也随大流地扭转了目光。
程淮之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她脸上,然后回转给戚子赫:“当年少不经事,弄丢了。”
戚子赫张了张嘴:“人还能给弄丢啊?那找回来呗!”
他但笑不语,手掌轻压在杯口上,摩挲着杯壁,不出声了。
这世间总是弄丢了东西容易,找回来难,何况是人呢。
戚子赫盯着他紧磕了几颗瓜子,又吐着瓜子壳看向众人。眼里的意思明显极了:看吧,大有猫腻。
戚子煜看着程淮之,然后目光挪到了苏沛英身上:“沛英呢?跟冯家小姐该过聘了吧?”
苏沛英没料会扯到自己头上,笑着喝了口茶:“没有。”
“不是都好几个月了么?还没过聘?”邢炙听见也搭起话来,“是不是你又想反悔了?”
“怎么会?我岂是那样言而无信之人。”
“那是怎么回事?”程淮之问。
苏沛英道:“是冯家那边没动静。”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敛,眼底有些波漾,不过很快又随着垂眸的动作隐去了。
第499章 出了问题
不应该啊!邢炙道,冯詹事当初不是很属意你的么?是不是詹事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大伙回来不过几日,这是头一次聚,哪里知道这么些细节。
詹事府平静得很。莫不是跟前阵子冯良意想排挤武将勋贵那事儿有些干系吧?
戚子赫吐着瓜子壳说,冯良意跟冯詹事沾亲带故,沛英当初写文章替武将们说话,驳斥他们那一党的挑衅,最后虽然是没让他们搞出什么浪花来,但冯詹事兴许是要避嫌。
自西北回来之后,苏沛英便即跟冯良意他们有意无意地对上了。
以他的身份,当时敢于直击身为阁老的冯良意一党还是很有风险的。
尤其当燕棠他们此战若是败了,或者没有取得后面双胜的结果时,冯良意等人势头必然高涨,到时他被冠上莫须有罪名针对打压也是可以意料到的事。
而在他们最后大胜之前,他似乎也的确受到了一些波及,但他并没有退缩,一直坚持到底了。
随着北真落败,众人用战绩狠打了冯良意等人的耳光,他这边也才开始逐步解压。
近日也因为力挺燕棠而连续受到肯定,连公务的重心都逐步转到东宫去了。
这些大伙都已经知道,兄弟之间动不动说谢字就矫情了,也就没有人刻意把这些挂嘴上。
至于吗?戚子煜听完了就说道,冯良意跟冯詹事都隔多少层了?顶多也就是个堂叔辈。
他冯良意就算在内阁,也管不了皇权的事,冯詹事是太子的人,就算权不如冯良意大,也犯不着看他的眼色行事。
说完他看向苏沛英:冯家要没别的事,那会不会是冯小姐有什么想法?
苏沛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笑了下:你们到底看戏不看戏?不看就吃饭去,晌午在衙门里我可是没吃饱。
次回来碰头燕棠就不在,总觉得缺点什么。
晚饭在翠湖边找了个馆子吃的,出来时新月早已升上天空。
蓝明仙回到府里,轻悄悄地避开蓝夫人回了房,刚进门丫鬟就上来道:姑娘,镇北王妃下晌差人来请姑娘过府做客。来的时候您刚好出去了,然后留下话来。
戚缭缭找她么?
她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
丫鬟便就笑道:姑娘,奴婢听说靖宁侯府上晌差了媒人过来说亲。也许,王妃请您过府,是因为这桩亲事呢?
蓝明仙没想到被自己的丫鬟打趣,听完顿立半刻,脸上又泛起了热。
不过倒不觉得戚缭缭找她会是为了婚事,戚缭缭又不是那多事人,虽是他小姑姑,却向来不管家里事儿,不可能为这个找她。
想了想,就道:你明儿一大早回个话到王府去,就说王妃若方便的话,那我上晌就去拜访。
泰康坊里这一行浩荡进坊,便在大槐树下各归各府了。
戚子赫跟着戚子煜进了门,又拐到他屋里蹭茶吃:淮之心里头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
戚子煜边解袍子边哼笑:我哪里知道?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说完坐下来,端了杯子,他倒是又道:不过听他这意思应是从前有过接触,你只要想想早年他跟谁走得亲近,后来又生份了,便差不多有数了。
戚子赫若有所思点头。
戚子煜问他:你操心人家做什么?
他笑了下,掸掸袍子,起身走了。
屋里空下来,戚子煜端茶到了唇边,不知想起什么,抬手在唇上摸了摸,又禁不住扬唇笑了。
邢小薇一不小心吃多了,下了马之后揉着肚子在坊间消食。
戚子卿说:那我回去了。
你回去呗。回去看看子湛睡了不曾,没睡的话烦他给我弄点消食的酸梅汤来喝呗,改天我请他。
隔了几个月没吃上燕京馆子里的饭菜,这会儿回去又哪里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