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你要杀我?
半个时辰后乌吉力的队伍就遭遇到了萧珩徐坤与燕棠所率的队伍的夹击。
何忠跟徐坤杀到阵中,一抬眼见着左前方不远的萧珩以及远处正在与乌力吉拼杀的燕棠。
他喘着粗气,扬刀把攻上来的敌人捅了,身子开始摇晃,嗓子也开始有些干渴。
眼下天乍亮,满战场的刀剑乱舞,血光四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脑海里开始全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甩了甩头,再看了眼场中纷乱的那些身影,再吞了口唾液,跪地捡起尸体下压着的一把弓驽,然后藏在了石头后。
——下手吧,无非是拼命而已,他从来就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戚缭缭紧赶慢赶地到了阵地,满目皆是挥舞的刀枪!
“分开找!找何忠,也找王爷!”
她拔腿便选中了着银甲的将领奔过过去!
何忠拉弓对准了奋战的萧珩,于石缝里噗地射出一箭过去。
这一箭失手,被挥落了。再出一箭,正中侧转身子来的萧珩的右背!
但他反手拔出来,继而又开始厮杀的虎虎生威姿态,以及因为他的中箭而迅速围拢的侍卫,让何忠再也没有勇气下手。
他又迅速将它转瞄准了正以手里方戟撩倒了乌力吉的燕棠——
乌力吉倒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飞快往岩石地里蹿去!
燕棠紧追不舍,在岩石堆里步步紧逼!
但是因为地势显要,努箭不方便,骑马也不方便,只能持着方戟围追堵截!
当乌力吉成为了燕棠的剑下鬼时,何忠颤了良久的手松了。
一箭擦着他肩膀过去,恰在他门户大开刺入乌吉力当胸那一刹那!
燕棠只觉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但他手下动作未有丝毫停顿,拔出长戟后斩下首级,迅速转身回来时,迎面却又直直射来一箭!
他抬起手里刚刚才斩过乌吉力的首级的剑将之挥开,让这一箭落了空!
但同时斜刺里却伸过来敌将的一把刀,堪堪好砍中了他左腿!
腿部传来的刺痛令他晃神,提着的首级也掉落在地上。
何忠擦了把脸收身,听着场下因着乌力士被斩而传来的震天价欢呼声,瘫坐在地不想动了。
他再也下不了手了,四箭出去,不管他们死不死,这都已经是他的极限。
“何忠?!”
燕棠看清了这张茅草后这张脸,情不自禁地暴喝出了声。
一个军营里呆了几个月,徐坤又是他重用的将领,怎么会不认识!
何忠听到声音惊魂抬头,与他就这么在半空对视了!
“你要杀我!”
燕棠目光陡然凛冽,那股子叱咤沙场的气势仿佛能让世间一切魑魅魍魉跪地臣服。
何忠身形不由自主地晃荡。
这样的燕棠让他害怕,太害怕了!
他看到他身后的战场仍然在厮杀,没有人能顾得了旁人,更没有人看向这边。
他一颗心在胸口狂跳,狠咽了口唾沫,看着他身后的岩石,突然一伸手,捡起脚畔的刀,当头便又朝正陷入重重眩晕中的他猛地挥去——
他只能这么做了,留下燕棠性命,他赔上的将不止他一个人的性命!
他只能变成个亡命之徒!
“何忠!”
刀与剑交撞的刹那,一声厉喝陡然传来,晃眼的当口他手里微抖,还未看清楚来人便已经当胸挨了一脚!
戚缭缭飞扑过来将剑刺向他:“畜生!果然是你!”
“缭缭!”
正举剑回击的燕棠倏地扔了剑,皱眉忍住了涌上来的眩晕:“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身子一晃,却顺着摇摆的身势一头往后仰倒翻下了山坡!
戚缭缭随即拔剑追了下去!
山坡不陡,但是坑洼不平,就在将要拽住他的手臂时他身子突然往下一陷,整个人竟然掉入了茅草之下的窟窿里!
“燕棠!”戚缭缭急切的声音响彻在山谷,但是没有人听见,所有声音都在八月的山风与那边厢的厮杀声里淹没了。
“不要松手,我拖你上来!”
她几乎是挤出了吃奶的劲说出的这句话。
男人太沉了,别说身上还穿着那么沉一副盔甲!
她一双手都已经在晨光里变得青白,但是他还是一点点地往下坠。
“捡颗石头丢下来,看看有多深!”燕棠知道她已经吃不住这股力道,也竭力地指引她,“不要慌,这一带虽然山石多,却没有什么溶洞,也许不会很深!”
但也因为这句话,他又往下坠了坠。
戚缭缭趴在地上去捡石子,往下投石头的工夫整个人失了重心,随即就跟着他滚下去了。
前后也不过是几个喘息的工夫,坠落的瞬间她几乎都已经听到上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但坠落的瞬间哪里还让她有机会顾及?
等到她闷哼出声,已经是跌落在燕棠身上了。
但好在触手之处不是水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干燥的石砬地。
她不顾身下盔甲的坚硬,也顾不上小腹传来的隐痛,迅速捂着肚子看了眼足有一两丈高的洞口。
她爬到下方大声喊了几句救命,而无回应,又看看幽暗天光下空荡而并不太大的一个空间,爬起来扶他:“的确不算很深的洞,你伤在哪里?我先给你上药止血!等阿湳他们找过来!”
燕棠平躺在地上,蜷起一条腿,急喘着气说道:“不重,别慌,别怕,先帮我把盔甲取下来。”
伤在身上数不清的地方,但他现在不想强调这个。
戚缭缭连忙帮他除了盔甲,看到背上的箭伤,又看到胸肋下的刀伤,以及腿上的那道被砍得皮肉外翻的大口子,忍着眼里酸涩,将牙槽咬了又咬,平缓着语气说道:“我给你拔箭,上点药,你不要动。”
箭伤没在要害,在要害反是胸下的刀伤和腿上,四处都在不住的冒血。
她颤着手将箭头扯出来,将止血平他的药先伤了,再解开他衣襟来看胁下。
半尺长的一道口子,肋骨应该都伤到了几根。
她看看他惨白而无血色的脸,手下颤抖的更加厉害,但还好还好,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第479章 有答案了
她火速地拿帕子把伤口周围血迹先擦了擦,然后才抹了一层薄薄的预防化脓的药。
伤口太多,不能封闭,眼下也没有任何办法爬出去,她只能等人来救援了。
“丘陵!燕湳!”
她复起身走到洞口下,朝着上方大声地呼喊。
但任凭她怎么声嘶力竭,声音似乎大半都回旋在这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内。
“别叫了,外面听不见……先过来跟我说说话。”
燕棠被药物刺激得清醒了一些,跟她招了招手。
戚缭缭走回去,跪坐在他身边,抬手覆在他额上,将他一只手合在两掌之间。
“别怕,我几年前在西北,那次比这次还要严重。”他声音缓慢,但还算流畅。
戚缭缭想起来,那次他是在徐家养的伤。
“冷吗?”他回握住她的手,发现触手冰凉。
“不冷。”戚缭缭有些哽咽。
她还不能确定徐夫人究竟在这中间发挥了什么作用,她还不能瞎猜。
可回想起刚才的凶险,再迟一点,也许她就又要看他重蹈前世覆辙而无能为力了。
眼下这想哭的心情,既有因他的重伤生起的心疼不忍,更多的是一切还不算太坏的庆幸。
虽然她这么说,燕棠还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抬手给她抹了抹眼泪,说道:“傻子,你跑过来干什么呢。不是说了身上不舒服吗?西北的条件已经很艰苦了,身上不好还不好好养着。”
这么一说,戚缭缭眼泪却是又冒了出来。
这一个昼夜里承受的冲击真是太多了,到了此刻见到他才有了一丝放松的感觉。
如果她说是因为徐夫人指使了何忠来杀他,他必然又要分神思考。眼下这些都是其次。
“我有话跟你说。”她不说,燕棠却将她冰凉的两手塞进自己胸怀里。
“回头再说。”她吸了下鼻子。
“不能等。”他将她的手上移,挪到他炽热心口上,“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
“我想,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我不在乎你会不会跟别人好,我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好好活着,我比什么都满足。
“缭缭,是我愚昧了。我不该把有些东西看得太重。
“我接受你任何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只要你心里依然只有我就够了。”
答案也许是早就有了,只是终归未能有机会明白自己的心情。
贞节与性命孰轻孰重呢?
把目光放远些,看到沙场上遍地的尸体,也许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比还活着更重要了。
看他人的亲人尚且如此,看自己的亲人岂非更如是?
他爱的不只是还有贞操名节存在的她,也不是被人“玷污”之前的她,更是不管什么情况什么遭遇都能回到他身边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