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
难道不应该叫哥哥什么的?
梅晚箫默默吐槽一句,漫不经心地捏起镂花银盘里的一枚葡萄,送到嘴里,目光扫了扫桌上的食物,顿觉满意。
满桌的珍馐佳肴,就连盛放的器具都华美精致,令人心神愉悦。
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对皇室趋之若鹜呢,总还是有道理的。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你倒心大。”
梅晚箫似笑非笑地看向来人,道:“过奖。比起四王爷的心胸,晚箫倒觉得,尚不及您十中之一。”
君暮阳倒也不恼,反而侧过身正对着她,举杯道:“那本王便多谢晚箫公子的夸奖了。”
“客气。”梅晚箫装傻,压根不去碰酒杯,揪了几颗紫晶葡萄,吃得津津有味。
“晚箫公子一直吃着葡萄,可是心中也酸涩?”君暮阳若有所指,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殿中二人身上。
只见君暮寒神情略显无奈,但眼中仍带着笑意,推说自己忙于打点各处,来得晚了。
临月便收起了质问的神色,面上绯红,宛若三月桃花,娇笑着致谢。
梅晚箫经过苏大富三番两次明示暗示,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苏大富是认为自己会生气吃醋,甚至前来长安抓奸。
而君暮阳不过是借此打趣,拿自己寻开心罢了。
“四王请慎言。”她斜眼看他,淡淡一笑:“今日能端上桌的,怕都是贡品,你若说这果子酸涩,只怕底下朝贡之人必得心中惶惶。何况今日公主入宫,皇上极为重视,您这话若让公主知道,只怕心中不快,要去诉苦呢。”
君暮阳一顿,继而笑出声来:“好,好,真不愧是晚箫公子,在下受教了。”
“不敢当。”梅晚箫端起酒杯,遥遥朝他一举,道:“论勾心斗角,手足相残,在下可还差得远呢。”
此刻晚宴已经开始,殿中一群宫娥正挥舞长袖,舞动曼妙身姿,水晶帘幕后是乐师,正弹奏着与之呼应的曲子。
梅晚箫这句话不大不小,若是有心,周围人必然能听见,但此刻大部分人都看着殿内的舞蹈,倒是似乎没有谁发现。
这君暮阳也不愧是天家之人,竟然丝毫不恼,甚至微微笑道:“晚箫公子这话倒有意思,可是江湖中流传的话本?本王倒是很有兴趣,不妨说来一听?”
梅晚箫今晚算是开了眼界了。
先前以为君暮寒便是世上最厚颜无耻之人了,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刷新了这个记录。
果然是一家人。
梅晚箫默默吐槽一句,懒得再理会君暮阳,单手撑住额头,挡住君暮阳探究的视线,目光落在翩翩起舞的宫娥身上。
到底是古代,即便是舞蹈,左右也不过便是重复那几番动作,纵然宫娥身姿曼妙,惹人遐思,但到底也不敢太大胆。
梅晚箫看得昏昏欲睡,不防眼前一黑,却是与临月公主说话许久的君暮寒终于落座,位置正好在她前面。
“啧。”梅晚箫挑挑眉,但也没说什么。
不看便不看,喝点酒假装醉了,正好睡会儿。
她打定主意,便抬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却不妨听见一道温软至极的声音:“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趣,今宵月圆,不若共赴皎皎?”
梅晚箫微怔,抬眼看向来人。
只见此人低眉明眸,清雅俊逸,一袭靛蓝深衣,神态极为温和,与君暮寒笑起来的时候,有三分相似。
梅晚箫并未见过他,也从未听说,心下有些疑惑,便开口拒绝道:“在下已有几分醉意,不便出门。”
“名满江湖的晚箫公子,怎能轻易言醉?”那人却笑了,眉眼温软,语气轻松:“我是小九的六哥。”
却是六王君暮云。
他话音一落,坐在梅晚箫前面的君暮寒便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来,见她眼中疑惑与戒备皆有之,心下了然,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梅晚箫蓦然觉得耳尖发烫,但不知为何,却是下意识地看懂了他的眼神。
看来君暮寒与六王是极为亲近的。
“既是醉了,便去醒酒。”君暮寒却在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淡淡,语气平平道:“若在大殿上便露出醉态,岂不更是失礼。”
“……”梅晚箫很努力地克制想打人的冲动。
她“刷”地站起来,冷冷道:“精神分裂是种病,望你珍重,不要放弃治疗。”
说完,便冷冷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转身自侧门离席。
君暮云一怔,与君暮寒对视一眼,眼中有些担忧。
“无妨。”君暮寒却笑起来,轻声道:“六哥去吧,她在等你了。”
君暮云觉得好奇,意外道:“你怎知道?”
君暮寒笑而不语,却不再接话。
月色皎皎,圆月高升,近处丝竹靡靡之音,暗香浮动,远处湛湛银光,金桂飘香。
间或有端着瓜果珍馐的侍者走过,带动衣裙,穿行其间,勾勒浅色魅影。
“不知六王爷有何贵干?”梅晚箫真是觉得腰疼,进宫短短一个多时辰,便要对无数人弯腰行礼,有意见还得憋着,还不能说走就走,可真真是憋屈至极。
君暮云看出她的不耐,虚扶她一把,轻声道:“不必与我客气,你与小九如何相处,便如何待我,这些虚礼不必讲究。”
梅晚箫不知道他与君暮寒关系究竟如何,但就凭这番话,以及他明显是得了君暮寒暗示出来的样子,她便知道他的关系恐怕并不一般。
于是收敛了面上的假笑,几步走远,直至一处无人之地,穿过石拱门,步入一处栏杆,方才道:“在下并非有意前来,若一早得知九王已经回朝……便不会来了。无意冒犯,也不想打乱谁的计划,明日便会启程回谷。”
她顿了顿,侧身看向君暮云,抱拳道:“有劳你转告君暮寒。”
“帝都幽深复杂,如置身虎穴,你若想离去,倒也无可厚非。”君暮云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说法,甚至还微微点头。
总算还有个明事理的人。
梅晚箫舒了口气,也笑了笑:“如此,便多谢六王爷了。”
“可你便不曾想过,小九为何这般吗?”君暮云看着她走出几步,又顿住,知她心中犹豫,便接着道:“你若真的不在意,为何要出来一叙?”
“我说,”梅晚箫就纳了闷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劲地撮合她和君暮寒,苏大富也就罢了,他是个爱看热闹的。皇帝也不说了,他惺惺作态,另有图谋。
可是连那个临月公主也要误会,连这个六王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君暮寒而来。
“你们到底哪里来的错觉?”梅晚箫诧异不已:“本朝的男风这般开放吗?”
第五十七章 身在此山中
“噗——”君暮云笑出声来,他单手按着栏杆,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爽朗,眼里满是笑意:“我是说,晚箫公子心中必定是在意与小九的患难之情的。”
梅晚箫:“……”
“你误会了。”梅晚箫扶额道:“我与他不过是被迫才一起出行,若非皇上金口玉言,我也不必出谷寻药。”
君暮云仍是笑着,他的温和与君暮寒不同,他温良无害,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亲近感,而君暮寒更趋于一种韬光养晦的伪装。
“晚箫公子不必如此急于撇清关系。”君暮云道:“我并非要强求你做什么,也不会借着你与小九的身份,将梅花谷拉入朝堂旋涡。”
他深黑的瞳孔似乎洞悉一切,梅晚箫不由一顿。
片刻,她放下撑在额角的手,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君暮云知道她这是愿意静下心来听自己的话了,便微微笑道:“小九的心思向来玲珑,我猜不透,也无意窥探他的秘密。只是有许多话,他不便宣之于口,我见他十分在意你,又苦于无门,便只好僭越了。”
梅晚箫心道,关我什么事?但也许是他给人的感觉过于亲和,左右回去也是煎熬,她便安静下来,仔细倾听。
“前年西北蝗灾,良田千顷颗粒无收,数以万计的百姓走投无路,朝廷出面赈灾。”君暮云眸色浅淡,道:“我请旨而去。”
“原本带足了粮草,但为时已晚。灾荒已久,饿殍遍野,滋生瘟疫。我到西北赈灾不过数月,便染上瘟疫,铩羽而归。”
“但幸好已经控制了流民,也安抚好百姓。”
他短短几句,轻松带过,梅晚箫并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之人,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方才更能知晓他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魄力和担当。
她有些意外,迟疑道:“天家子孙,身沐福祉而生,但心甘情愿有所担当的却不多,六王胸襟令人佩服。”
君暮云却淡淡一笑,侧眼看她,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但我若告诉你,我并非身中瘟疫,而是被人下毒呢?”
梅晚箫微怔,轻叹一声:“可若你想得到什么,便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这话并不隐晦,君暮云自然听得出来,他心中微惊,原本对她尚有几分试探之意,现下却只剩下了对君暮寒的佩服。
小九的眼光向来毒辣,这个梅晚箫看似寻常,甚至还带着一些不羁的匪气,但现在看来,却是个万中挑一的剔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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