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静默了片刻,忽而道:“你便是这般与本王说话的吗?”
梅晚箫微怔,片刻,转过身子,正对着他,双手作揖,自头顶一揖到底,弯腰高声道:“草民参见九……”
她话音未落,便被人紧紧箍住腰际,耳边风声微动,片刻间便离开了原本的长廊。
梅晚箫皱眉,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九王有话不妨直言,草民生性驽钝,还请您不吝赐教。”
“你便是如此冷心。”那人叹息一声,再度抱紧她,温热的脸颊贴在她的颈侧,带起一股莫名的战栗,温软的话语顺着耳际流淌入心:“长安如此危险,怎的只身前来?”
梅晚箫一时愣怔,不知如何回答,也忘记了推开他。
明明是他说要一个人去找阳蛊,明明是他要划清界限,口口声声说要两清,也明明是他与自己形同陌路,说自己是一介江湖草莽。
梅晚箫觉得自己明明应该很生气,但反过来一想,他的所作所为其实理所当然。
并没有谁规定一个人不能说谎,也没有谁能强迫谁言行一致,即便他之前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夫人”,那么她就能想当然地代入,对他的事情横加干预质问了吗?
自然不能。
再往深处想一想,自己为何生气?
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在此刻,在这个人明明十分矛盾,问话也如此莫名其妙的时候,她明明应该生气,应该装作无关痛痒的时候,鼻尖却突然发酸了。
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种酸涩疼痛又气恼的情绪,叫做委屈。
她不说话,他似乎也感知到她的情绪,并不追问,只是略松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精致的眉眼半垂,细腻纤长的眼睫微阖,清软微凉的唇便落了下来。
只是不同以往,他这次似乎没了之前的从容,虽然温柔如旧,但气息微微紊乱,鼻息略显粗重。
唇齿纠缠,梅晚箫被他的力量迫得倒退一步,差点撞上背后遮掩的假山,幸好君暮寒一把护住她,一手放在她的脑后,一手收紧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声音轻得宛如一声叹息:“我的傻姑娘。”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亲了人还要说别人傻?
梅晚箫真是心头火起,恼羞成怒,终于使足了劲推开他,气道:“你怕不是有病!”
但她耳尖绯红,明眸水光潋滟,红唇娇艳欲滴,落在君暮寒眼里,非但没有任何威胁,反而平添几分惑人。
他低笑一声,伸手将她的双手握进掌心,轻声道:“是,都是我不好,没能告诉你实情。”
……这种哄小孩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梅晚箫浑身不自在,这感觉真是……怪怪的。
不过她显然对自己吃软不吃硬、别扭傲娇的性格认知不够,虽然她认为是怪怪的,但却没有推开他,已能说明很多问题。
君暮寒前进半步,一脚将她逼进假山的一处凹陷里,光洁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垂眸轻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低声叹息:“箫儿,此处不便多言,晚些天与你解释,可好?”
“你、你走开,”她结巴着,不自在地摸了一把鼻子,别开视线道:“谁要听你解释,关我什么……唔。”
君暮寒眨眨眼,笑得润泽的墨玉眸里全是细碎的光:“你亲了我,便要负责一生,自然关你的事。”
梅晚箫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气鼓鼓地想说什么,却被他的食指轻轻按住嘴唇,最后被咬了一口通红滚烫的耳垂,便被那人用高超的内力甩在身后,只看见他银色的衣袍在夜风里翻飞,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梅晚箫好气哦!
简直想指天大骂君暮寒无耻老贼!
但幸好她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悬牙齿没咬破嘴唇,到底还是忍住了。但转念又想起,嘴巴也被那个无耻老贼里里外外品尝了一番,简直没留一块角落。
梅晚箫脸色暴红,差点气得暴走,恰巧此时有人提灯而来,声音缓和柔美:“晚箫公子,九王爷有事先行一步,让奴婢带您前去赴宴。”
好在此处灯光黯淡,看不清她的脸色,梅晚箫暗自平息了好半晌,惹得宫女心生疑惑,差点抬头看她时,方才道:“走吧。”
一路通畅,下了假山,穿过回廊,路经暗香浮动的花园,灯火通明的宝殿终于呈现在眼前。
宫女无声而退,门口的两名太监见了梅晚箫,忙躬身邀请,将她引入正殿的宴席中。
幸而宫中宴会,尊卑礼数森严,并非民间那样八人围坐,而是一人一桌,分得同样菜色以及单壶酒水,倒也免去了梅晚箫的尴尬。
此刻宴会尚未开始,宫女太监来往忙碌,井然有序,将瓜果杯盏依次呈上,摆放在长条桌上。
待到将一些糕点瓜果上齐,便有人请她入座。周围有许多人,皆被请入宴席,因为都穿着便服,倒也不显得梅晚箫突兀。
殿内位置众多,左右两侧各有三排座位,每排六个位置。梅晚箫被安排在左侧第二排第三个位置,初入时不曾察觉,待到坐下来,左前方第一个位置的人回过头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暮阳!
这个曾经差点置君暮寒与自己于死地的四王,如今便坐在自己前面,并且神情轻松,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梅晚箫只觉背后一凉,身上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晚箫公子,”君暮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双手抱拳,微微笑道:“好巧。”
可不是,我现在都行找把剑捅一捅你,然后把你踹下悬崖,让你感受野猪的愤怒!
梅晚箫拱手还礼,同样皮笑肉不笑道:“四王爷,真乃人生何处不相逢。”
君暮阳自然装作看不懂她眼里的杀机,笑道:“晚箫公子与九弟感情甚笃,千里迢迢来到宫中,底下人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四王恐怕有所误会。”梅晚箫好心告诉他:“让我进宫的,乃是皇上。”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甚至于假意亲近,实则套话。
即便梅晚箫是“男子”,又与君暮寒婚约在身,但这毕竟是皇帝亲笔御书,其他人即便心中有所想法,但也是绝对不敢放在台面上来讲的。
君九州在位三十多载,将权利牢牢握在掌心,底下人如此畏惧,自然不会没有道理。
君暮阳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便不再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转身在座位上坐下来。
梅晚箫略一挑眉,正待落座,突然察觉什么不对。
她脚下一点,顺势踩上面前的桌子,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一圈,脚踢中朱漆立柱,眨眼之间便落地在大殿中央。
原本她的座位旁边,一支带着翎羽的利箭正由自颤抖,斜插入暗色地毯中。
第五十六章 临风月皎皎
梅晚箫目光冷冷,朝箭矢来处看去。
却听得一道娇媚上扬的声线:“原来这便是轻功,真是好身手。”
来人一袭浅蓝轻纱外罩,内穿锦缎青鸾裙,手挽深蓝烟罗,发丝如云,发髻繁复,戴五尾金凤冠,凤口衔剔透红宝,两侧各插一枚牡丹嵌东珠流苏,与耳垂上的红金掐丝花瓣耳环相互呼应。
只见她掩唇轻笑,柳眉上扬,浓淡适宜,凤眼微斜,流露出几分兴味,朱唇开阖,妙音婉转:“方才本宫与众人投壶,不想一时失手,你可有伤到?”
梅晚箫眸光淡淡地扫过她,抱拳:“梅花谷晚箫,参见临月公主。多谢公主垂问,晚箫不曾受伤。”
那样的准头,你跟我说是失手?
你们在哪里投壶,我看都没看到,你居然还仍中我了?
梅晚箫表示呵呵,并在内心竖了个中指。
“你便是暮寒的……”临月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好形容词,便笑了笑,眼里带了几分不屑,讥讽道:“今日乃是为本宫接风,看你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怎的不请自来?”
梅晚箫仍是表情淡淡,并不说话,甚至还弯唇笑了笑。
她犯不着和这样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计较,何况对方是金枝玉叶,真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得罪她并不明智。不过是一些口头便宜,即便让了她也无妨,只要熬过今晚,明日雇好车马,一路飞奔,回了梅花谷,还不是她的天下?
“月儿,不得无礼。”上座之人终于也注意到这里的不同,君九州一句不轻不重的斥责,摇头道:“晚箫公子乃是贵客,是朕派人请进宫的。”
临月扁扁嘴,看向君九州,美目一横,不甘愿地答道:“儿臣知错。”
“过来朕这里。”君九州朝她招手,转而对梅晚箫笑道:“稚子无礼,还望晚箫海涵。”
梅晚箫自然行礼称无妨。
这么一折腾,原本她还想着悄无声息地混过去,这下可好,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落在了她身上。
梅晚箫简直要怀疑这个公主是故意的了。
她默默叹息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手拔掉地毯上的箭矢,一屁股坐下来。
然后就听见一道熟悉并且让她手痒的声音:“儿臣参见父皇。”
君九州尚未出声,临月便一下子从他旁边的位置上站起来,双手交叠,捏着烟罗轻纱,面颊飞红,娇声软语道:“暮寒,你怎的来这样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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