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铁架立在一旁,一个身材高大却形销骨立的人被悬吊在铁架之上,赤裸着的双脚只有脚趾勉强能与地面接触。
人影身上穿着沾满了血迹的龙袍,翻飞的皮肉若隐若现的从破损出露出,两根三指宽的银钉透穿人影的整个琵琶骨。
很明显,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雀上一任皇帝天屠,天辰、天斩的父皇。
天斩毫不隐瞒的将如此的酷刑暴露,凌若尘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一旁的天辰身上。
天辰从走进宫殿到见到天屠,目光都没有什么波澜。
天斩见此愣了一下,拽动一根锁链,天屠被迫抬起头来,痛到几乎失了焦距的双目在看到前方那一抹明黄后,痉挛的身体更剧烈的都动起来。
“皇兄,这是父皇。”天斩又晃了晃锁链,阴沉沉的开口。
锁链升降之间,天屠被勒紧了脖子上下摆动了几次,传出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声。
天辰目中有了些惊讶,也仅仅只有惊讶而已,“这是父皇?”
“是啊,皇兄,父皇他害你自幼受尽了折磨,皇弟为你出气。”
天辰看着天斩,有些不解,想了想摇头,“他是父皇。”
“父皇?”天斩看着这时的天辰突然觉得可笑,只是他也不知是可笑天辰的愚蠢,还是可笑他曾经的担忧。
天斩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凌若尘,又看向听了他的话,惊惧的发抖的天屠。
天斩淡漠又嘲讽的道:“他哪里有过做父皇的样子,只是人的片面之言,他便将亲子推入地狱般的境地,听之任之,不闻不问。”
说着,天斩转动一旁小桌上的炉鼎,黑色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个铁笼从黑暗中升起。
近乎赤裸着的女子被绑在笼中,看着满身的伤痕便知道,这女子被用了极重的刑罚,属于女子的残酷刑罚。
“因为一句话,便将亲子送给恨她入骨的女子手中,暗中守护?嗤,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天斩声音愈发的冷漠阴沉,“之后当成亲子宠了十几年的人,又因为一句话便可以轻易的毁掉。”
天斩接近铁笼,“母后,你真正的儿子来了,被你因为无知一次次推进地狱的儿子,诺,在那里。”
女子若烂泥一般的身体微动,混着血水的瞳孔在看见那一道光彩照人的人影后,一行行血泪流下。
天斩又瞥了一眼凌若尘,再次嗤笑着开口,“母后,皇兄是你让父皇送去北月的吧,为了替你那为非作歹的大儿子去北月受罪……母后,你知道北月的深渊吧,皇兄被下了深渊,还有什么,留情居,呵呵,训练小……”
“东雀帝。”凌若尘将天辰拽到怀中,淡漠的看着此时看起来极为怪异的天斩。
天斩停下话头,走回到两人面前,微挑了下眉头,歉意的开口,“抱歉,皇兄从小对朕付出良多,朕有些控制不住……朕年幼时无力改变,如今只愿能为皇兄报得幼时的苦楚。”
“为我?我不需要。”天辰拍了拍凌若尘,离开凌若尘的怀抱,走到天屠面前,蹙着眉头看着天屠身上的锁链。
“东雀帝。”
凌若尘再次开口,天斩看着凌若尘,又看向天辰,在两人脸上来回了几个来回后,“皇兄恨皇弟么?”
天辰一只手握住拴在天屠脖子上的锁链,在天斩的问话中,一用力,锁链断裂,天辰摇摇头,又弄断剩下的锁链,“太医。”
“皇兄,你是真不知恨么?”
曾经被那般的对待,天斩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身溢出凛冽的寒气。
天辰恍若未觉,半蹲下身体,拽出天屠嵌在身体里的锁链,琵琶骨上的银钉,看着血流如注的人,“血,会死,太医。”
天斩深吸口气,打开一旁的暗柜,拿出几个瓷瓶扔给天辰,“止血的,死不了。”
天斩扔了东西,看着天辰笨手笨脚的在哪上药,天斩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你不恨么?”
天斩问向凌若尘。
凌若尘扯了扯唇,“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那你……”
“天辰开心就好。”
“……”天斩沉默下来,半响,在天辰挪到铁笼前又开始拆笼子后,天斩才再次开口,“师父他……他死了么?”
凌若尘看向天斩,嘲讽又厌恶的开口,“祸害遗千年。”
天斩愣了愣,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浮现在天斩脸上,天斩摇摇头,看向天辰,“北月女皇,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皇兄呢,羡慕又……”刻骨的恨着。
“别碰他,要么……”毁了这天地,她也要报复。
凌若尘没有开口,天斩却明白,所以他恨。
恨他的皇兄用尽所有给他换他不屑一顾的点点食物,明知他不屑,却依然如故。
恨他皇兄满身的伤,连希望都丧失了的时候仍然干净纯粹的让他无力。
恨他皇兄狼狈、落魄、不堪入目之时,让眼前这高傲冷漠的女子疼宠入骨。
“师父说我不如皇兄,这辈子都比不上皇兄,这辈子都……”
“你所求什么,天斩。”
338.因果,何为亲情?(一更)
“你所求什么,天斩。”凌若尘淡淡的发问。
被抽取命运之力的痛苦,天斩不可能毫无所觉,萧破军的野心与利用几乎连隐藏都懒的去做。
天斩不笨,反而极为的精明算计,为何甘于被萧破军掠夺。
“你如今已经是东雀皇帝,你还想要什么……”
长生,向萧破军似的千年不死?
凌若尘看向天斩。
天斩没有回答,眼中有迷茫、有挣扎,有种种他也说不清的感觉。
所求为何,天斩自己也并不清楚。
“凌若尘。”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两人望想出声的天辰。
天辰的目光仍然在东雀皇后的身上,只是比划了半天,天辰也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天斩,有一世,天辰失去了唯一的坚持,而你。”凌若尘看向天斩,“你曾亲眼看着天辰在战场上被……那一世,整个星月化为粉尘。”
凌若尘压低的声音若呢喃一般,说完又看了眼怔住的天斩,向着天辰走去。
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扫了一眼东雀皇后的残破身体,凌若尘无奈的开口,“天辰,你知道的,我不愿意。”
天辰抿着唇,蹙着眉头,看向紧紧盯着他的东雀皇后,沉默了片刻后再次看向凌若尘,“可是没有她,我去不了北月,也就见不到你了。你说的,人有因果,我该救她的。”
凌若尘撇撇嘴,“那是你的因果,我只想接着折磨她,你还让我帮她上药,我怕我控制不住,到时候直接弄死了她。”
“凌若尘!”
“不、不用,母后没事,珏……辰儿,你让母后看看,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对不起你啊……”泣血的哭泣,东雀皇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抚上眼前模糊的脸。
凌若尘眸光一冷,弯腰抱起天辰躲过东雀皇后的手,又看了眼目光黯然的皇后,接过天辰手中伤药,“我上,你不准碰她,也不准让她碰你。”
“哦。”天辰退后一步,答应的没有任何犹豫。
而刚刚,在凌若尘出手之前,天辰就已经躲开了东雀皇后的触碰。
皇后看到,所以目光才暗淡下去。
凌若尘笑了笑,捏着鼻子,曲起两根指头,完全不管在场的天辰和天斩,粗鲁的扯掉东雀皇后染血的凤袍,倒出药粉洒在皇后身上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淡漠的看着东雀皇后身上嵌入极深的碎瓷片,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忽略了这些伤口,凌若尘又漫不经心的处理几处极重的口子。
之后,扔了瓷瓶,起身走向背对着东雀皇后站着的天辰身边,凌若尘一脸委屈的伸出没染上什么血污的手,“脏了,擦擦。”
完全不知身后的皇后还是一副赤身裸体的样子的天辰乖乖的拿出娟帕,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擦净凌若尘并不脏污的手,嘴里不解的念叨,“没有脏啊,擦什么?”
凌若尘瞥了一眼天斩后只是笑看着抱怨着的人认真的擦着她手指的样子。
天斩看着两人的互动,又看向不远处一脸难堪的皇后,冷嗤一声,旋转一旁的炉鼎。
东雀皇后再次落进之前的黑暗中。
听到声音,天辰回头看去,只看到些许模糊的影子,天辰眨了眨眼,看向天斩,“她……”
“放心,皇兄,既然皇兄不想她受苦,皇弟便送她下去休息,皇兄放心,会有人好好的照顾母后的。”
天斩微垂下眼,隐藏了眼中的暗光,很是体贴的开口。
天辰愣了愣,看着这时的天斩,只感觉有些怪怪的,看了眼凌若尘,见凌若尘一副赞同的样子后,晃了晃头,不再多想。
本就不是天辰在乎的人。
对于天辰来说,东雀的皇后他虽然一直叫母后,却完全的不熟悉,几次见面,也都只是被押去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