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在这里摆了两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出他当时写字时的心境。
那女子看了一会,便转身去了。
乔安反常的竟追着那女子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在商行里呆了一个时辰,见今日来参加诗会的几个年轻人只是附庸风雅之辈,觉得无趣,早早离开。
出商行的时候,一眼看到门口正站着方才解说他字的那女子。
刚刚停了半日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那女子似是忘了带伞,正和丫鬟等着雨小些再回家。
乔安看了看手中的竹伞,走过去,温和笑道,“小姐,是忘了带伞吗?”
女子回头,玉色的脸颊微红,轻轻点头。
“这把伞借给小姐先用!”乔安将竹伞递过去。
女子没接,只疑惑且警惕的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好心?
“小姐不必有疑虑,在下只是见天色要黑了,小姐孤身在外,回家晚了不安全。”乔安温润一笑,再次将竹伞往前一递。
女子被看穿心事耳根微红,接过竹伞,温婉笑道,“多谢公子!公子家住哪里,改日小女子让下人把雨伞给公子送去!”
“不必了,一把伞而已,就送给小姐了!”乔安道了一声,抬腿迈进细雨中,不急不缓的向着马车走去。
女子一怔,看着雨幕中他温文淡雅的背影,紧紧握着竹伞,一时竟想追上去为他遮住细雨。
“小姐,咱们遇到好心人了!”小丫鬟开心笑道。
“是!”女子轻轻点头。
“有伞了,咱们回去吧,免得回去晚了,又被二夫人唠叨!”
女子目中滑过一抹涩然,缓缓点头,打开竹伞,出了商行。
女子是朝中御史台长史方明台家中的长女,名叫方蓁,随身带的是贴身丫鬟柳儿。
两人回到方府,天已经快黑了,雨还未停,方蓁执着伞,缓步往自己院子里走。
路过前厅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大笑声,是她父亲的二夫人,孙姨娘。
屋子里人影绰绰,似是来客人了。
方蓁刚要绕路过去,就听守在外面的丫鬟大声喊道,“是大小姐回来了?”
屋子里立刻传出孙姨娘的声音,“是大小姐吗?家里来客了,让大小姐也来见见!”
方蓁只得转身向着花厅走去。
进了花厅,见到里面的客人,方蓁顿时一怔,目色淡下来。
“蓁儿,给你介绍,这是媛儿的未婚夫,太常卿章大人家的二公子。”孙姨娘笑道。
章家二公子,章筠,本来是给她指腹为婚的夫君。
几年前方蓁的母亲死后,方老爷将二夫人孙姨娘提为正妻,孙姨娘也生了一个女儿,比方蓁小一岁,名叫方媛。
去年的时候,方蓁生了一场病,孙姨娘便怂恿方老爷,把自己女儿取代方蓁,和章家结了亲事。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方蓁见到章筠,身材瘦高,单眉细眼,正在她身上打量,目光稍显轻浮。
方蓁福身淡声道,“见过章公子!”
章筠立刻笑道,“小姐不必多礼!”
他微微侧着身子,目中露出惊艳之色,其实他知道和他有指腹为婚的人是眼前的方家大小姐,去年方家突然上门,说大小姐方蓁病入膏肓,即便好了以后可能也是个病秧子,不能害了他们章家,所以把定亲的人换成二小姐方媛。
他们家本来是不愿意的,毕竟方蓁才是嫡出的小姐,这样一来,他们家的儿媳平白就低了身份。
然而两家本来就交好,加上孙氏做了填房,方媛也算是嫡小姐,当时也派人打听过,方蓁的确是病的不轻,所以最终应了下来。
今日章筠一见方蓁就后悔了。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但方蓁要比方媛长的俊的多,气质也相差万里。
方媛见章筠总是偷瞄方蓁,侧了侧身子挡住男人的视线,扁嘴道,“长姐出去了半日才回,可是和情郎私会去了吗?”
柳儿气道,“二小姐这是什么话,我们家小姐的夫君都被人抢走了,还有什么情郎?请二小姐不要乱说坏了我家小姐的名誉!”
方媛听了脸色顿时一白,瞥眼扭过头去。
花厅里方明台也在,放下茶盏淡声道,“有客人在,媛儿不得无礼!”
“父亲怎么不说一个丫鬟以下犯上和主子顶嘴?”方媛撅着嘴道。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孙姨娘忙将自己女儿拦下,转头对着方蓁和蔼笑道,“蓁儿刚从外面回来,一定累了,姨娘让人煮了参汤,蓁儿回去喝汤吧!”
她本来想叫方蓁进来,嘚瑟一下自己女儿找了乘龙快婿,见章筠的样子,唯恐他又看上了方蓁,所以只想把她快点支走。
“多谢姨娘!”方蓁淡淡道了一声,又转身对着章明台道,“女儿告退了!”
“好,回去歇着吧!”
方蓁微一点头,转身出了花厅。
章筠目光一直跟着少女的背影而去,面容痴痴。
方媛秀眉紧皱,重重把茶盏往桌案上一摔,章筠才惊醒回神。
进了内院,柳儿不忿的道,“那章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家世也好,怪不得孙姨娘抢着给她女儿了!”
方蓁却淡然一笑,“那章公子好吗?”
“奴婢看他相貌清秀,挺不错的!”柳儿道。
方蓁笑了笑,不置可否。
雨已经停了,柳儿手里还拿着乔安送的伞,回房后随手放在一旁。
“去打盆水来,我净手后看会书。”方蓁自外面回来先换了外衫,轻声吩咐道。
“是!”柳儿退下。
下人们都了解自家小姐的习惯,自外面回来,或者看书前都是要先净手的,早已熬了玫瑰花水候着。
柳儿端了水,服侍方蓁净手后,不扰她读书清净,缓步出去关上门。
方蓁端坐在桌案后,盈盈素手拿着书本,翻开之前看的那一页,继续往下读。
然而今日不知怎的,有些心浮气躁,一时竟无法静下心来。
目光落在那把竹伞上,那男子温雅的面孔浮现,方蓁起身过去,拿了伞在手里端详。
很多人会把名字刻在竹骨上,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
竹骨圆润干净,什么都没有。
女子有些失望,打开竹伞,看着上面的水墨画,目光有些恍惚。
那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她瞧不上章筠那种轻浮纨绔的样子,只觉得男子应该像今日看到的那人一般文雅稳重才好。
想什么呢?
人家早已成亲了,自己这般实在是有些不知羞。
方蓁脸上一红,立刻放下手里的竹伞,回到桌案后,点了一炉香,让自己安静下来。
次日一早,方蓁让柳儿给自己挽发换衣。
“小姐今日要出门吗?”柳儿问道。
“是,把伞去还给人家!”方蓁淡声道。
“还到哪儿去?我们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柳儿蹙额道。
“还去那商行,兴许能碰到!”方蓁道。
“也好!”
今日天气放晴,商行里人更多,诗会也比昨日热闹,来了几个真才实学的才子,昨日那些附庸风雅的顿时便要靠边站了。
然而方蓁一直等到晌午,也没再遇到乔安。
悻悻而归。
一连三日,方蓁日日去诗会,却始终没
见到还伞的人。
柳儿都放弃了,“小姐,那男子也许不会再来了,只是一把伞而已,值不了几个钱,那人看穿着也不像是在乎银子的,不还就不还吧!”
方蓁握着伞,看着车外拥挤的人群,淡声道,“银子多少不重要,人家帮了我们,我们应该把伞还给人家!”
“可是如果一直遇不到呢?”
方蓁眉宇失落,“明日再来一日,若真遇不到,就算了。”
第二日,一大早有个闺中好友来拜访,两人聊了一个时辰,已经快晌午了。
方蓁带着伞出门,经过垂花门的时候,看到柳树下,章筠和方媛正搂抱在一起亲热。
两人躲在树后,章筠将方媛按在树上,正
亲嘴亲的浑然忘我。
方蓁脸上一红,若是这般过去,定然要撞上,实在是尴尬。
只怔了一瞬,女子转身往回走。
回到房里,柳儿啐道,“在院子里就这般放浪,好不知羞耻!”
以前方夫人在的时候,方媛是庶女,处处巴结他们家小姐,后来夫人不在了,孙姨娘成了正妻,方媛便立刻换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但要求处处要和他们小姐争个高低,还有意拉拢府里的人排挤方蓁。
所以柳儿对方媛极其憎恶!
“不关你的事,不要背后乱议人是非!”方蓁斥道。
“哦,奴婢知道了!”柳儿乖乖道,“那咱们还去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