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是四更天,天色漆黑如墨,街上空寂无人。
苏九脸色煞白,握着大夫人的手道,“娘,那日锦枫送我回来的时候你看到纪余弦了吗?”
大夫人皱眉摇头,“没有,锦枫来的时候,只有你在马车上。锦枫说你落水撞了头,顾神医已经包扎过,还给我我药,让我每日给你上药。”
她当时看到苏九昏迷受伤的样子心疼焦急,便没有再多问。
苏九点了点头,心中越发慌张,从镜花河回到盛京至少也要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昏迷中,那纪余弦呢?
他怎么会让锦枫把自己送回苏家?
而且她又已经昏迷了两日,纪余弦却一直没出现。
他也受伤了吗?
落水的时候他身上的毒似乎发作了,现在怎么样了?
苏九焦心难耐,恨不得立刻便看到他。
这个时辰纪府大门紧闭,守夜的侍卫在门里正迷糊着,听到敲门立刻惊醒问道,“是谁?”
“少夫人回府!”二毛喊了一声。
侍卫听出是二毛的声音,忙将门打开,只见苏九头上包着纱布,身穿披风,一道风似的快步进了门。
大夫人忙追上去。
几个侍卫在那瞪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路进了主院,卧房和书房的灯都暗着,苏九眉头一皱,一边往卧房里走,一边喊道,“墨玉!”
推门进去,苏九几步进了内室,一撩床帐,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心头惶惶坠下去。
“少夫人!”墨玉被惊醒,睡眼朦胧,披着外衫进来,忙将放内灯火都点燃。
苏九回头道,“纪余弦呢?”
墨玉怔了一下,才回到,“长公子去靖州,一直没回来啊!”
苏九愣在那,问道,“那锦枫呢?”
“锦枫和长公子一起走的啊!”墨玉道。
苏九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锦枫明明送她回了盛京,纪余弦呢?
他们去了哪儿?
“玖儿,别急,余弦他不会有事的!”大夫人见苏九脸色难看,忙扶住她。
苏九神思恍惚,那一日在镜花河的记忆竟然渐渐模糊,难道她没有见过纪余弦?
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不,她落水是真的,锦枫把她送回来也是真的!
可是纪余弦去了哪儿?
苏九眸子急转,快步出了门,往顾老头的院子飞奔而去。
大夫人知道一定是出了事,忙跟上去。
顾老头还在睡觉,突然听到门砰的一响,猛然坐起来,“谁?”
“顾老,纪余弦去哪儿了?”苏九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急声问道。
天还黑着,顾老头愣怔的看着苏九,半晌才道,
“你不是去找他了吗?”
“我、”苏九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在镜花河遇到了他,后来我们都落了水,再之后我被锦枫送回家里,可是纪余弦却没在府里。”苏九简单极快的道。
顾老头揽着中衣,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一定知道!”苏九死死的拽着他衣领,黑暗中煞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纪余弦半月噬发作了,锦枫一定会带他来找你!”
顾老头无奈的看着她,“你觉得是本神医把纪余弦给藏起来了?我能把他藏到哪儿去?”
“我只问你,你见过他没有?”苏九咬唇问道。
“没有!本神医对天发誓!”顾老头一本正经的道。
苏九放开他,突然不知所措。
纪余弦没回盛京?
他会去哪儿,当时他明明是毒发了,锦枫怎么会没带他来找顾老头?
他们从瀑布掉下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九脑子里一团乱,越来越慌。
“玖儿!”大夫人扶住她肩膀,“我们先回家吧,只要余弦没事,一定会回来的!”
苏九失魂落魄,缓缓点头。
回到苏家,苏九没下车,只让桃子扶着大夫人回房,“母亲,不知道他在哪,我心里乱的厉害,一刻也呆不住。至少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先养好伤可以吗?”大夫人含泪看着她。
苏九摇头,“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苏九吩咐二毛驾车离开。
天刚刚蒙蒙亮,镖局里,阿树和胡大炮都已经赶到,等着苏九吩咐。
“发出消息,帮我找到纪余弦!”苏九清眸深邃坚定,“不管他在哪儿,一定要找到!”
“是!”
阿树和胡大炮凛然应声。
伏龙帮已经非比从前,大梁国内几个大的州县几乎都有伏龙帮的生意,一呼百应,命令发下去,很快四处都已经开始行动。
苏九自己亲自带着人又去了一趟镜花河,沿着河岸和下游找了一日,在附近几个村落也全部都放出人去,然而,几日过去,没有任何关于纪余弦的消息。
他和锦枫,仿佛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如果不是大夫人告诉苏九,的确是锦枫把她送回来的,她真的觉得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乔安也给下面几个相熟的太守写了信,让人帮忙留意纪长公子的消息,多日过去,也同样没有消息传回来。
苏九头上的伤口一直没好,加上连日奔波,这一日刚才外面回到镖局,眼前突然一黑,猛的从马上栽了下去。
一道玄色的身影自前堂里飞掠而出,一把将少女揽在怀里,看着她消瘦的脸,男人幽眸悲恸。
心疼的将女子抱紧,萧冽抚了抚她染了风雨的墨发,
“真的那么喜欢他吗?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苏九头上包着伤口的纱布隐隐有血丝透过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体瘦的厉害,抱在怀里,好像没重量似的。
萧冽把她按在怀里,心头被刀割似的痛。
阿九!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你是不是也会这般的爱我?
……
苏九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睁开眼,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脑子里有片刻的迷蒙,然后猛然起身。
纪余弦!
她要去找他!
“阿九!”伏在床边的男人惊醒,伸臂抱住她,“太医说你头上的伤很严重,再不医治,会留下后患的!”
苏九推开他,“没事,已经快好了!”
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阿九!”萧冽按住她,“我派人替你找,你躺下休息一日好不好?”
苏九似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富丽堂皇的摆设,疑惑道,“我怎么会在宫里?”
“你晕倒了!”萧冽声音沉痛。
苏九皱了皱眉,再次挣扎着要起身,“我要出宫,也许阿树他们已经有消息。”
“没有消息!纪余弦也许早已经死在哪里,或者早已经沉入水底了!”萧冽握着她的肩膀低喊道。
苏九愣愣的看着他,眼泪唰的流下来,“不可能,他不会死!”
“那为什么一直找不到?”萧冽眸光幽深,直直的看着她,“你派了那么多人出去,他能在哪儿?他若是活着一定知道你在找他,他不出现就是因为他不可能再出现在你面前!”
苏九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惶恐摇头。
“阿九,不要再找了,纪余弦身上的毒是解不了的,他身体已经熬到了极限,不会再回来了!”
“你骗我!”苏九用力的将萧冽推开,泪流满面,“纪余弦他不会丢下我的,也许他已经昏迷不醒,没有办法回来,所以我要去找他!”
“阿九,你冷静一下!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你必须把伤养好!”萧冽单膝跪在床前,眸底藏着悲痛,声音温柔的轻哄,“就躺一日,好不好?我派人去找,我帮你找!一有消息,立刻来告诉你!”
苏九双臂支着床榻,低低喘息。
“就一日,明日你再出宫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你现在出去,只能再次从马上晕倒下来。你若真的病倒了,即便找到纪余弦,你也无法去见他。”萧冽柔声的继续劝说。
苏九知道自己现在的确很虚弱,她抬头道,“你真的帮我找?”
“是,再相信我一次!”萧冽郑重的道。
苏九微一点头,躺回到床上去。
此时宫女端了药来,萧冽揽着她的肩膀,慢慢将药喂给她。
苏九脑子里一片混沌,喝了药以后很快便昏睡过去。
萧冽用热水洗了一下锦帕,仔细的帮她擦脸整理长发,之后在床边看了许久,才起身,将床帐放下让她安睡。
让宫人把奏折都搬到寝殿来,萧冽一日未出寝宫。
苏九中间醒了一次,喝了一碗稀粥后又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