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喜庆的日子,越是人家三两成群,欢笑和乐的日子,她心中的郁意就越会被无限放大。
谢芙不觉得自己咎由自取,但嫉妒人家美满幸福。尤其是今日,瞧见琬宜和谢安相携穿梭于集市。明明两人之间并没什么出格举动,但只并肩而行,都能让人觉得无比亲密,那般理所应当。
她管不住自己的腿,红着眼跟他们许久,却不敢凑近。直到谢暨也来,他们一起回家。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她心中被点燃,烧成一团旺火,恣意灼烫。而心里那根弦,早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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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年三十。
琬宜昨日回去便就和杨氏商定好菜谱,今天特殊,她来的第一年,要做许多好菜。琬宜厨艺不精,杨氏操刀,她打下手。
年节,她过了十六个,却第一次这样有滋有味。早上一睁眼,便就觉得期待喜悦。
重头戏在晚上,杨氏拍板,说不能顿顿吃那么腻,早上就水煮白菜,辣萝卜条,另煮一锅稀粥。琬宜觉得挺好,清粥小菜也有自己的味道,她不挑食,照样吃的香。
谢暨不乐意,趁着琬宜不注意进去偷腊肉,被谢安当场逮住,一脚踹门外去,摔个狗吃屎。
琬宜听见响动,回头看,有点心疼。她搡谢安一把,“你怎么这样,和孩子较什么真儿。”
谢安不为所动,只顾着把带着凉气的手往她脖领里塞,“孩子个屁啊,比你都高了,你怎么就知道惯着他。”
琬宜被冻的跳脚,拽着他手腕往外拔,谢安更不乐意了,“你为什么就不知道惯着我?”
琬宜一滞,瞪他一眼,“你比谢暨还高,更不需要人宠。”
“鬼话。”谢安作势拧她耳朵,“瞧你这小样儿,给个梯子就能上天了,逼急了爷,迟早跟你振夫纲。”他笑着夹起她腋下,用鼻子去蹭她脸颊,“保准你哭着求,就说,谢安哥哥我错了,谢安哥哥最好了……”
琬宜受不了,指甲去抓他脖子,“你有病吧你?”
谢安正色,“没病。”顿一下,他又弯唇,往她下巴那里凑,“乖琬琬,给个香儿。”
打闹一通,谢安得寸进尺,琬宜被逼急了,抱住他头咬他耳垂。
谢安痒的发笑,“得了得了,我认错。”他摸摸她背后长发,又哄一句,“不是总念叨李记家的蹄膀,爷今天去给你排队成不成?晚上买回家,就给你一人吃。”
琬宜总算松口,哼一声,又说,“还想吃肉丸子。”
谢安点头,俯身咬一下她下唇,“买,都给买。”
谢安今天本来是没打算出门的,只天没亮时春东便就跑来,说小九门今日上午要来一位大人物,必须要他在场。但问他是谁,春东又讲不出来。
只说有个穿着富贵小厮模样的人,递了封信来,指名要见谢三爷。就说几句话而已,不耽误时间。谢安问他要信,春东满脸委屈无辜,说昨晚喝多了,起夜时当草纸给用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的。
谢暨也得出门,书院先生太负责,过年也给留了作业,写一首五言绝句,表述一下自己这段日子的心情,三十交去,先生给点评。但他近日尽和付邱时厮混,想起这个的时候已经半夜,丧着脸去找琬宜,二人折腾好久,总算弄完。
为此事,谢安一早上都对谢暨没好气儿。
吃过早饭,又待一会,兄弟二人商定好一同进城,各自办完手头事,再聚在小九门,一同回来。琬宜把食盆放篱笆里,轰着鸡鹅去吃,自己撩了裙摆迈进去捡蛋。
一共五个,她用两只手握着,还是温热的。
谢安领着谢暨出去,路过琬宜的时候停下,和她打个招呼,“我午时左右就能回来。要是做饭早,你就少吃点,要不好吃的吃不下。”
琬宜“唔”一声,迈出篱笆,快走几步到他身边。谢安笑,食指曲起弹一下她额头,三人一同走出去,随后谢安和谢暨上马,冲她挥挥手,绝尘离去。
隐隐约约,能听见谢暨的抱怨声,“哥,什么时候再买一匹马……二黑老了,载不动咱俩了。”
谢安反驳,“那为什么载你嫂子的时候依旧跑的飞快?”
……那边身影渐行渐远,琬宜脚尖在地上磨蹭一下,握着蛋回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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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动针线,家里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褥全换了新的,梁上也都打扫几遍,没别的活儿可干。琬宜趁着太阳还不错,抱着阿黄在门口看话本。
旁边一桶水,带着冰碴子,里头两个乌黑冻梨。
谢安不许她吃这个,但琬宜没尝过,觉着馋,这俩梨还是央着杨氏偷偷给她弄的。
阿黄越来越沉,没一会那肥硕屁股就压的她两腿发麻,琬宜把它丢下去,伸手揉捏一番。白鹅美滋滋走过来,阿黄乐颠颠跟上去,一鹅一猫相处的不错,绕着院子走,逛大街一样。
翻一页话本,杨氏从屋里出来。穿戴整齐,冲着琬宜拍一拍腰上钱袋子。
她穿一身暗红袄子,摆子上琬宜给绣了大朵牡丹,看着竟年轻不少。杨氏心情大好,话音轻快温和,与她说,“家里鸡都长大了,我昨个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正好去上集买些崽儿,再养一批。”
琬宜去捞一个冻梨,放唇边咬一口,问,“姨母怎么不买猪崽儿,我看人家都养猪。”
“不养那个,又丑又臭的。别人家是为了卖肉换钱,咱们又不缺那几两银子。”杨氏摸摸她脸蛋,“姨母走了,你好好在家里呆着,觉着冷了就赶紧回屋。”她笑,“等着姨母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琬宜乐,站起来送她出去,“盼着呢。”
家里就又剩她一人,冻梨还没化开,里头邦邦硬。咬前几口还好,后面的琬宜实在啃不动,再加上实在太冷,她呼一口气都感觉是凉风。
捧着那半个梨看了半晌,琬宜实在忍不住,扔到水桶里,回屋里去再披一件衣裳。
进去没多一会,院门响动,进来个人。谢芙站在院里看了一圈,最后往琬宜门口走过去,喊一句,“沈湘潆!”
阿黄总算聪明一回,分得清敌友,箭步蹿到房门口,竖起一身毛,虎视眈眈盯着她。
它体型庞大,平日对着家里人温顺,但凶相毕露起来,眼神煞人。谢芙心里害怕,往后退一步,但想起什么,又挺直腰,冲着里头又吼一句,“沈湘潆!你给我出来。”
没过多会,琬宜披着小袄推门出来,沉静看着她,“你找谁?”
谢芙眯起眼,手抬起来指着她,“别和我装,告示都贴出来了,我看的清楚分明,画上那人是你!”
琬宜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告示?”她往前走一步,“什么告示?”
谢芙被她平静反应弄得愣住,手指曲起,一时竟是无话。她本就是靠着一腔不平怒意闯进来,对画上那人是谁无半分把握,现在情景,她有些无法收场。
琬宜手心寒凉,尽力压住眼中情绪,反问,“沈湘潆是谁?你为什么因着这个人,跑到我家里来闹?”
谢芙指甲抠进掌心,不服输又说一句,“是你。你不承认也没用,我这就去报官。”
琬宜后背冷汗渐出,快要浸湿里衣,但谢安不在,她一点岔子不能出。
谢芙又开口,下一句又是咄咄逼人,琬宜肩膀绷紧,不给她说完机会,盯着谢芙眼睛,一字一句,“随你。看到时候劳师动众抓错了人,进大牢的是你还是我。”
“你!”谢芙眼睛瞪大,浑身发抖。她眼型好看,魅惑丹凤眼,现在因气愤变得浑圆,却只让人觉得狰狞可怖,半分美感也无。
琬宜拢紧前襟,下巴扬起,指向门口,“请你出去。”
谢芙嘴角牵一抹笑,咬牙切齿骂一句,“野丫头。”
琬宜呼吸一滞,偏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野丫头。”看她终于有反应,不像以前那样对她挑衅毫不理会,谢芙忽然觉得好受些。她挑起眉,继续说,“不知哪里来的,看着我娘心善,赖着不走了。”
琬宜不说话,只看着她,脸色渐沉。谢芙变本加厉,“连个姓都没有,说你是好人家姑娘,鬼才信。就靠在一张脸皮几句好话,勾的我弟弟神魂颠倒。怎么,听说我弟弟很疼你啊。”她冷笑,“野丫头果真好手段,我甘拜下风。”
琬宜吸一口气,快要按捺不住,她声音低低,“谢芙,你最好立刻出去。”
“凭什么。”谢芙低头抚平裙上褶皱,哼笑,“我才姓谢……”
下一瞬,琬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提起旁边水桶,扬手就泼了谢芙一头一脸。
冷水刺骨,冻梨像是硬石头,砸的谢芙脑子发蒙。她脸上血色尽失,妆容晕开,狼狈像只鬼。
琬宜把手上桶扔到一边,“我再说一遍,请你滚出去。”
谢芙低头看自己凌乱衫裙,再抬脸时神色几近扭曲,她抹一把脸上水珠,扑上去就想掐琬宜手臂。
琬宜身量娇小,自然抵不住她,往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谢芙指甲尖利,狠狠攥住她胳膊,随隔着厚厚棉布,也觉得发疼。
她吸一口气,刚要再使力,远处不知有个什么东西飞过来,正砸中她手腕。谢芙“嘶”一声,看着腕上瞬间鲜血淋漓,猛地偏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