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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 (荔箫)


  如今,陛下开口就要召十二岁以下的,其中大半都要比皇长孙大不少。究竟是为陪皇长孙读书还是为了别的,谁看不明白?
  朝中日后的气氛,要愈发紧张了。
  傅茂川感觉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沉肃地应下,死死低着头退出殿外。
  殿中开始了一段良久的沉寂,偌大的殿阁中,一丁点儿声响都听不见,彷如无人之境。
  终于,皇帝又有了些动作,他伸手抽出了一本在案头已放了几日的奏章,提笔蘸了朱砂。
  他在那本奏章上落了几个字。宫人们都还跪着,就连离得最近的,也看不出他写了什么。
  然后他重新撂下了毛笔:“御令卫指挥使在不在?传他进来。”
  “传,御令卫指挥使觐见——”殿外立刻响起了唱名声,片刻工夫,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软甲进殿见礼:“陛下圣安。”
  四下里的宫人终于得以起身,悄无声息地往外退去。不过多时,几丈外传来的殿门关合的轻轻响动。
  皇帝抬了抬手,然后将那本奏章递给了他:“宝亲王的案子,你去办。”
  “诺。”指挥使一边应话,一边随手翻开奏章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朱批却令他悚然。


第94章
  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叶蝉贪凉又不敢多吃凉的,只好在屋里多置冰来降温。
  随着月份渐大,她近来口味刁钻到了一定境界,稍微有点不合口就不想再吃。她不想生太多的麻烦,也没埋怨过什么,倒是谢迟怕她亏嘴,把陈进叫来提点了一顿。
  打那之后,陈进就开始殚精竭虑地迎合她的口味了,几日下来还真有了些进展,比如几道有山药的点心叶蝉就都很喜欢。
  今儿呈进来的是山药豆沙糕,豆沙馅细腻,用蒸熟磨匀的山药做出的糕点皮也细腻。陈进还专门放在冰里凉了一凉,吃起来清新爽口,叶蝉歪在罗汉床上一口气吃了半碟子。
  谢迟原本在读书,无意中看见享受点心的模样,不知不觉就看入神了。她直至吃饱才察觉他的目光,赶忙用筷子夹起一块:“你来一块?”
  谢迟嗤地一笑:“太甜,不吃。”然后想了想又说,“都说酸儿辣女,你最近越来越爱吃甜的……甜又总跟酸放在一起说,不会还是个儿子吧?”
  “……呸呸呸!”叶蝉瞪着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肯定是女儿,小姑娘嘛,爱吃甜的!”
  小小子也爱吃甜的啊?
  谢迟在心里抬了句杠,但不想气她,就没说出来。
  叶蝉看着他那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就觉得他准定又在暗嘲她什么,气哼哼地一瞪他,就蹭下了床:“我跟元明玩儿去,不理你!”
  元明已经一岁多,会走会跑了,特别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可好玩了!
  比他爹好玩多了!
  谢迟噙着笑没吭声,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上。于是,他便看见叶蝉走到门口又往后一退。
  谢迟抬起头,见刘双领走了进来。
  “君侯、夫人。”刘双领站在门边作揖,“宝亲王正妃侧妃来了,说要见夫人。”
  谢迟锁起眉头:“你跟她们说,夫人八个月的身孕不宜劳累。有什么事,我明天去诏狱问谢逢好了。”
  他能体谅她们为谢逢的事着急,可他也急啊。眼下没动作,不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么?她们总到这儿叨扰孕妇也没用啊?
  但刘双领滞了滞,又说:“侧妃是哭着来的……”
  叶蝉一怔,旋即道:“那请去石舫吧,正好我出去走走。”
  刘双领迟疑着看向谢迟,谢迟一边不满地睇着叶蝉,一边挥手让刘双领去照办。
  刘双领欠身告退,叶蝉挺着肚子往床边走了两步:“别生气,我有着身孕,也不高兴她们来扰我。可反过来说,要不是有急事,谁想总来烦一个孕妇呀?”
  谢迟边啧嘴边下床穿鞋:“我家小知了人美心善。”
  叶蝉看看他:“你干什么去?”
  “送你去石舫,然后我去书房读书。”他说着便走过去揽住了她,叶蝉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位王妃见了不方便,我自己去就行。”
  谢迟一哂:“我把你送到湖边就走。”说罢就不由分说地揽着她出门了。
  晌午日头足,周志才手底下的小汇子一边在后头帮他们撑着绸伞遮阳,一边摒着笑看君侯在夫人身边瞎开心。
  小汇子比谢迟略小两岁,谢迟又是家主,他平日里都觉得这位君侯还是很有威严的。不过把夫人跟君侯搁到一块儿,小汇子便总是很难摆正心态。
  君侯在夫人面前似乎永远愉悦、永远热烈,时常透出几分童心未泯的味道,教人看着都跟着一起高兴。
  小汇子从不后悔挨那一刀成了宦官,因为当时家里闹灾,全村的人都没活下来几个。挨了那一刀之后,他好歹吃穿不愁,传宗接代什么的,顾不上也就顾不上了。
  可有时候看看君侯夫人的相处……他也是真羡慕啊!
  他也想像君侯宠夫人这样宠着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可惜这事就算他没挨那刀也没用,他喜欢的小姑娘,也在那场饥荒里被饿死了。
  到了离石舫不远的地方,谢迟就折向了书房,由着叶蝉自己去见宝亲王正妃侧妃。
  叶蝉走进石舫,便见南宫氏双眼都红着,显然刚哭过。
  见她进来,二人都立即起了身,全不给她见礼的机会。胥氏更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夫人……”
  “出什么事了?王妃请坐,慢慢说。”叶蝉说着和她们一道落了座,让白釉去上茶,方才吃的合口的山药豆沙糕也叫再上一碟来。
  她努力地想让胥氏和南宫氏平复些情绪,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她们寒暄着,静等到茶点端上来,才开口问:“二位什么事?”
  “诏狱……”方才还能撑住口气和她闲聊的南宫氏一提正事就撑不住了,眼泪一下涌出来,慌忙摸出帕子来擦。
  胥氏挑眉,带着几分嫌弃睃了她一眼,径自向叶蝉道:“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诏狱突然就不让我们进了。早些时候,差个下人进去送送衣服、送些吃的,都还是可以的,左不过有狱卒盯着,不让多说话。现在突然连门也不让进,什么都不叫收,我们心里实在不安生。”
  叶蝉也微微心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来天了。”胥氏叹气,“我们初时以为是偶然碰上不好说话的狱卒当值,再差人时就多叫多塞银子。可试了三四回,当值的回回都不同,却都无一例外地不肯通融。”
  叶蝉轻吸凉气,定住神想了想:“会不会是谢遇?”
  胥氏摇头:“我们问过五世子妃几回了。她说,五世子拍着胸脯担保,自己虽然看我们殿下不顺眼,但没做过这种事。我们不好直接见五世子,可从世子妃的神情看,倒不像是假的。”
  若是这样,就很有可能是谢逢真的出事了。或许是诏狱里开始审他了,也或者是他被提去了别处?
  叶蝉不敢贸然下定论,只和上次一样,向她们承诺说:“我会把这些都告诉君侯。若他能出力,一定会出的。”
  胥氏和南宫氏原也就是想跟这边及时通通气儿,没指望一定能办成什么。见她应下,二人就松了口气。然后,二人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近来的大事小情,叶蝉一一记住了,她们就千恩万谢地告了辞。
  她们是来求人的,叶蝉又有着孕,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多送。早早地把叶蝉劝了回去,就自己出了明德园。
  二人一道上了马车,马车驶起来,南宫氏又无声地抹了好半晌眼泪。
  胥氏冷眼睃着她,睃了一会儿,竟然有点不忍心。
  她是不待见南宫氏,她是正妻、南宫氏是宠妾,单这一条就足够让她们不对付;她对南宫氏也看不上眼,因为南宫氏除了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她出来求个人,南宫氏还非得跟着。
  可是,南宫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也确实很可怜。
  胥氏又绷了一会儿,心情矛盾地攥了攥她的手:“别哭了。”
  南宫氏一怔,胥氏沉了沉,尽量缓和地道:“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还得过。你现在就一个劲儿地哭,万一殿下当真……”
  “你不能说这种话!”南宫氏有些失仪地张口吼她,胥氏锁眉摆手:“好好好,我不说。”
  自欺欺人,没点出息。
  胥氏漠然片刻,忽地又开口:“先前那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迷了心窍了。”
  “……”南宫氏银牙一咬嘴唇。
  提起那个孩子,她自然还是恨胥氏的。她恨胥氏步步紧逼,即便她已然毕恭毕敬,胥氏还是害了她的孩子。
  可眼下胥氏这么一开口,她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跟她发这个怨气。
  两个人之后就都再没说话,她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想着各自的不甘,各自想着万一谢逢当真有个什么闪失,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月明苑里,谢迟听叶蝉转达完了两位王妃的来意,就骑马回了洛安,去诏狱走了一趟。
  结果不出所料,他也进不去大门,看来并不是谢遇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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