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向案头看了一眼,“你哪里知道,几年前翰林院新春诗会,我也曾叫纪如海将此画带去,也只不过有七人勉强为诗罢了。”
“那画只有女子一人是正面,两名男子皆为背影,又无前因后果,确实不能凭空编故事。”莹月说着,手上的力度小了下来。
皇帝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莹月的手,“和你纪师傅学了几年诗词文章,倒也有些长进!”
“说不定父皇的难题今日有人做得出也未可知!”莹月撅着嘴巴说。
“哦,此话怎讲?”皇帝本已累了,听到莹月这话,又来了兴致。
“我看今日那比状元还好的秦家小姐和状元张玉若倒写得都不慢呢!”
“你纪师傅自愧不如的,是哪个秦家小姐?”
“好像是归德将军家的,我看啊,棘默连对她倒有点意思,不过她长的嘛,平庸了些。”
皇帝无奈一笑,“莹月,若不是父皇舍不得你,你倒是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父皇!”莹月含羞不语。
“你今日也乏了,回寝宫歇息去吧!”
莹月瞥见案上各省各司报来的奏折还有很多,向皇帝一拜,“父皇,那儿臣走了,您也保重龙体!”
莹月公主走后,皇帝喝了杯参茶,缓缓将桌上的五卷诗作逐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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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故事,快,再来一个!”文华殿内,棘默连悠悠地说,一张口喝下了今晚的第五壶酒。
“你当我说书的?赏钱都没,我凭什么要讲?”秦水墨瞧见棘默连宝石般的眼睛蒙上了三分醉意。
“等你嫁到了大漠,我们在篝火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再慢慢讲,比这个四面不透风的天安城强百倍!”
“你信不信,再说我是世子妃,我也问宁王要个什么瓶儿、罐儿的当信物?”
“你——”棘默连终于闭口。
那厢,宁王尹南殇打个喷嚏,不知自己被秦水墨做了挡箭牌。
“圣旨到!”去而复返的刘公公,一扬拂尘,大步而来。
德妃带领众人拜倒。
“请归德将军府秦氏上前接旨!”刘公公高叫。
“咦,叫你接旨呢,莫不是给你我指婚了!”棘默连小声嘟囔。
秦水墨却无暇跟他斗嘴,急忙起身,走上前去再跪倒。
“秦氏燕儿,逸韵高致,举止娴雅。先拔得长安雅集头筹,后解本朝无字画谜,蕙质兰心,才堪一表。特封为端宁郡主,钦此!”
随着刘公公宣旨完毕,众人大吃一惊。原来刚才那幅画就是传说中难倒了翰林院学士的无字画谜,听说那画谜有二十余年无人能解,今日竟被秦府的小姐解开了?皇上竟然封她做端宁郡主!听说这表小姐在秦府地位尴尬,皇上究竟是何用意?
一时间众人心内腹议不停。有人想莫不是皇上要重用秦玉德对拜月国用兵?有人想莫不是这秦氏女子竟是皇上的私生女,可长得不像啊?更有人想难怪棘默连对此女青睐有加,原来人家一早就是赐婚的对象,这不封郡主了不是?
秦水墨坦然谢恩站起,正迎上张玉若两道目光。秦水墨淡淡一笑,还不认输吗?那便继续!原来自己十年前所听的故事,竟是专为这无字画谜而来。师父的苦心经营,千里布局竟耗了如此多的心力。秦水墨的目光越过乐呵呵的棘默连,越过捉摸不定的尹南殇,越过一脸不甘的张玉若投在西南方,那里正是天枢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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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仪,诗仪,朕明白了!朕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你的心境,你还爱着朕,你还爱着朕!朕错怪你了,是朕负了你!”窗上人影起了又坐,坐了又起,仿若养心殿的烛火一夜摇晃。
刘公公彻夜未眠,在殿外守候。他的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皇上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皇子;而那位容貌并不出众的女子却偏偏令皇上魂牵梦萦,之后的造化弄人,转眼间亦是天人永隔二十余年了。刘公公暗暗向诸神祷告,此番皇上心结的解,自然是好。只是大悲大喜切莫伤了身体,还是该请太医来瞧一瞧才好。刘公公远远瞥见德妃宫里的宫女青萝,连忙上前,悄悄说道:“请德妃娘娘宽心,皇上身体无碍,只是近几日政事繁忙,怕是要宿在养心殿了!”
第十一章 暴民之乱
香车一顶,珠帘轻垂,内务府的仪仗并着手持圣旨的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城西归德将军府而来。
早已得了内务府告知的秦府,府门大开,华灯高悬,男丁门外列队,女眷内院肃立,等待着端宁郡主的车驾到来。
仪仗缓缓停住,素手翻起绿纱帘,单薄的身躯穿着粉色包边广袖纱衣立在车头。小小的身影就如绽放在枝头的一朵海棠,独立风雨,摇曳清霜,却依然占尽春风,笑看群芳。秦水墨抬头再次凝神望着归德将军府几个御笔手书的鎏金大字。秦府的门楣还与十年前的除夕夜一样,在宫灯的映照之下,气势巍峨。当年一抹红纱跃门而出的小女孩已成端宁郡主冉冉而来,阿孟娘怀中抱着的婴孩的哭声却仿佛从院墙的那一端隐隐传来。当年,就是这短短的几级阶梯吗?母亲,您也是踩着这阶梯遇见了父亲,抛却了小姐身份,短短几下便走完了自己的人生?阿孟娘,您也是跪在这阶梯外三天三夜,跪开了秦府大门,让怀中的婴孩成了秦府的表小姐?烛火摇晃,不经意间便变幻了落落红尘。
“郡主!该下车了!”
随行侍女一声轻语,秦水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右手搭上侍女的手臂,秦水墨玉足轻点,下了车驾。
“端宁郡主福寿安康!”众人齐声行礼,秦水墨的月白披风迎风一展已上台阶进去。
內监宣了旨便回去复命,秦水墨在丫鬟家丁簇拥下转回内院。
内院之中女眷依身份而立,在三姨娘率领下缓缓施礼,“端宁郡主福寿安康!”
秦水墨望着灯火明亮的将军府,却觉得眼前众人分外寂寞遥远,不发一言直往破败的佣人院落而去。
三姨娘赶忙而上,“燕儿,郡主!请往上房休息!”
秦水墨头也不抬,依然前去之势不改。
“你等今日都乏了,回去安歇吧,我这里一如以往,不需要人伺候。”秦水墨身影顿了一下,“所有人等不得进入此院!”
夜风起,秋露凉,秦水墨的声音却比雪还冷。
“不过是运气好被封了个空头郡主罢了,来日方长,今朝就忍你一忍!”三姨娘带众人在院外停住脚步,望着秦水墨的背影暗自思量。
这一夜,除了房檐上似有也野猫掠过外,睡的倒也安静。
次日晨起,听得院墙外远远传来嘈杂人声,秦水墨掀帘而出,便见到三姨娘派来伺候秦水墨的丫鬟早已立在门外。
“给端宁郡主请安!”几个丫鬟福了一福。
“何事喧哗?”秦水墨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打量着几个丫鬟。
为首的大丫鬟忙对身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奔向前院而去。那大丫鬟带着人上前服侍秦水墨梳洗早膳。秦水墨半碗粥还未喝完,就见先前那小丫鬟已经折返而回,斜眼瞥了一眼那大丫鬟,冲秦水墨回禀道:“回郡主,是暴民,围了府门!”
“哦!”秦水墨低头继续喝粥。
那小丫鬟,急切之间又怯怯懦懦地说:“那些暴民口口声声要见端宁郡主,要郡主——还他们——公道!”
“这话从何说起?”秦水墨一怔,想来这太平年代哪来的暴民,竟然敢围了将军府,且自己昨夜才封郡主,如何这些人便冲自己来了,看来这郡主的名头倒也确实响亮。
秦水墨放下碗,“我们去瞧瞧!”,便穿院过厅直向府门而来。
到得门口,只见管家与护院带着男丁手持棍棒正虎视眈眈对着府外。
大管家见着秦水墨忙道:“郡主,暴民凶恶,还请回房,莫受了惊吓!”
“暴民?”秦水墨眉梢一扬,“暴民为何却要见昨夜才封的端宁郡主?”
大管家看一眼秦水墨,额角抽动一下,却低了头再不言语。
秦水墨转身欲行,大管家咬咬牙急忙道:“刁民持械而来,郡主,还是等京兆尹的人马来了再出去吧!”
“不必!”秦水墨淡淡地说,言语中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不知为何,今日大管家见了秦水墨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冲府内护院男丁一挥手,给秦水墨让出一条通向侧门的小道。
归德将军府广亮大门梁架高耸,上承飞檐屋顶,青色盖瓦起脊,鎏金皇帝手书大字熠熠生辉。
几十个手持棍棒农械老幼不一庄稼户人打扮的男男女女正准备强冲府门之时,那偏门却咿咿呀呀地打开了。
精壮的护院家丁手持一色环首刀堪堪逼住前进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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