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玥拿出随身的手帕,先前因为慕修体内剧毒缘故,就是害怕会像今日一样突然吐血,需要随身带着手帕擦血,于是陵玥一个大男人,很是纠结得随身带了一片手帕,藏得严严实实都不敢叫人瞧见,他拿手帕擦去慕修嘴角跟下巴上的血迹。
沉默片刻,他道:“主子,我跟了你十五年了,我原以为对你我十分了解,可现在我却突然疑惑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
慕修声色淡淡,带了沙哑:“无论我是什么,你只需记得我是你的主子就好,十五年也总该有一些东西是能肯定的。”
陵玥一怔,随即默然,低声道:“是属下糊涂了。”
慕修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说甚么,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他确实是外强中干,虽然有绝响相助,但是体内的寒潭之毒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每次运功使用术法,就会引起那寒毒的强烈反噬,不然那洛弦哪里还有出手机会,在他察觉到那一刻就已经将她杀掉。
他是真的要保护苏璃,随着时间漫漫,他心中对于苏璃这个人,是越来越看重了,竟是重到一想到她被人害的双目失明,心就不由自主揪痛,但是他却再没其他办法,只得震慑那洛弦,叫她去解毒。
陵玥见慕修闭眼,起身走到轮椅身后,推着他离开,只是心中却依旧在想着一些事情,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叫他久久不能平静。
而慕修却悄然睁开眼,看着前方道路,暗暗叹息。
还是自己太弱,连保护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做到,甚至于自己都是时刻处于自身难保得状态,总觉得心中有一道锁,自己却解不开,绝响说蔷薇玉是关键,当初他照梦中指引取来蔷薇玉,它却突然裂作两块飞走,不知道去向。
而后在青竹院中找到半块,却被苏璃拾去,且融合,这才叫他对苏璃产生了兴趣。
谁知道这兴趣会逐渐变作喜欢。
当真是世事难料。
洛弦在见到慕修之后,见识到那双紫色瞳孔,她就是再也不敢动一点鬼心思,之前杀苏璃只是因为洛雁之死,无法出气,可她现在已经爱上了其他人,洛雁已是过去,再纠结于过去未免太愚蠢,苏璃死不死与她无干,若是因此丢了她的命就更是不值得。
她心中是揣着一团乱麻赶回狱中,却在苏璃牢房门口见到一个很是奇怪的人,那人没有穿狱卒的衣服,怪不得她刚刚进门的时候见到那群狱卒都是在睡觉,之前还以为是醉酒,现在看来怕是这人所为。
既然苏璃是那位大人的意中人,她若是将苏璃救下来,肯定会让那位大人开心,他一定是有什么难处不能出手,不然以他的本事在这人界,有甚么是做不到的,兴许那位大人不想杀生,专门给她一个立功的机会呢?
想到此处,洛弦就悄然隐去身形,朝那人那边走去。
走近后,却听到那人自言自语:“怎的会不见了?她应该不会这么快逃出去才对……”
听得这人的话,洛弦一怔,赶紧往牢房里瞧,却是立时傻了眼。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有些微的血迹,那是她的,她当初想戳掉苏璃面上的皮肤,以报当日雪弋临死前贴在她脸上的一张符咒将她脸皮扯去一事,却不想拿苏璃身上竟爆发出一阵金光,将她狠狠弹开,甚至还刺伤了她的手指,留下了血迹。
洛弦法术本不精,不然也不会慌忙之中给慕修发觉,她这一慌张,身形就是显现出来,那人见身边突然多出一人,脸色大变,立时跳开,袖中猛地窜出三道光亮。
洛弦自觉不对劲,赶紧闪身逃跑,那三道亮光全部打在柱子上,赫然是三根寒光闪闪的冰针,呈透明色,有雾气环绕。
那人见洛弦消失不见,身形停在原地片刻,才走过来,伸手拔下那三根冰针,小心放入一个木盒中,他微微抬头,容颜露在光线下,虽是狱中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瞧清这人的脸。
若是苏璃在此,怕是要大吃一惊。
这人的容颜,赫然与当日在那密室中死去的魏旬,一模一样。
此刻在燕府,燕灸听闻苏璃入狱的消息,是大惊失色,在书房愁的茶饭不思。
他一直在书房坐到半夜,饿了一天,突然觉得这么干着急没用,于是跟仆人要了饭,燕夫人见他终于肯吃饭,高兴得不得了,就连燕灸提出要一人独自吃饭不许人靠近书房这样的要求都是一口答应,倒是让燕灸十分惊讶,他这个夫人是当初闯荡江湖时取回来的,感情虽好,就是性格泼辣些。
不过既是她答应的事,那这书房附近是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
燕灸自己吃了几口,觉得所淡无味,就挑了一些菜,在书房翻出两个饭盒,装了满满两个饭盒,走到角落一张美人图前,伸手探到旁边书架后不起眼的一个木块上,左右扭动一番,这美人图竟都动起来,微微飘了些灰尘,挂着美人图的那块墙壁竟出现了缝隙,往墙角缩了过去,露出整整齐齐的台阶,不知通向何处。
燕灸回身取了食盒,朝那台阶下走去,走了几节台阶,抬脚朝那墙被踢了踢,石板又是微微颤动,美人图就又是回归原位,书房是恢复平静,只剩下桌上仿佛已经被人狼吞虎咽吃过的饭菜。
燕灸沿着阶梯一直往下走,也走了没多久,阶梯就是消失,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间石室,石室后另有一扇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石室中家具齐全,床上有一人靠着柱子看书。
听见脚步声,那人立刻放下书抬眼看去,见是燕灸这才放松下来,燕灸将两个食盒放在桌上,抬眼看他:“你不免也太惊觉了,我燕府在这四方城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你就算出去走动也是没事,我可以给你做副人皮面具。”
那人声音有些生硬,面上表情也很是僵硬,道:“我如今除了小苏璃,除了燕大人,再不会相信其他人,我忘不了云破军与苏将军。”
燕灸沉默片刻,叹口气:“那日你晕倒在我窗前,可真是吓坏我了,你也是个奇人,被火烧又被水泡,身上还有刀伤箭伤,是怎么撑着这一口气又走了这么远回到这四方城的,我真是不敢相信,若不是看到你脖颈上的胎记,以及见到你就十分熟悉,怕是我都把你当刺客处理了。”
那人道:“我去了苏府,没有见到人,青竹院没有人,风家也没人,只能来寻燕大人。”
燕灸道:“你至今不肯对我说云破军发生了甚么,苏将军又发生了甚么,非要等见到苏璃,可我见你这样,心中十分担心苏将军,你已经休养了几日,我专门把燕楚歌给拽了回来把你治好,他留下药方又追魂似的离开,现在你感觉如何?”
那人抬手看了看,那里是长长一道黑疤,他轻声道:“多谢燕大人,我身上的伤已经是稳定了下来,只是面上不能有过多的表情,燕大人放心,在见到小苏璃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要将那些事情,还有苏将军的话,一一转告她,我们的仇,也唯有依靠苏璃来报。”
说到此处,那人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而手却是紧紧捏住,咯咯作响。
燕灸联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不跟他说了,省的他情绪失控一命呜呼,只是打开食盒,取出菜,还有几壶酒:“今日的饭菜比较丰盛,这清酒是家妻亲自酿的,你喝了也没事,心中想那么多也是烦闷,这段时间城中十分混乱,我被禁在家人,不敢惹事上身,你再耐心等一等,我总会带苏璃来见你。”
那人起身走过来坐下,闻到食物香味,眼中竟渗出些许温热:“不知道与我一同逃出来的那几个兄弟,可曾饱腹,是不是还在忍受极寒,或者还在不在人世。”
燕灸坐下拿起筷子想跟他一起吃,却被这几句话说的吃不下饭,他心中藏了许多的事,却都不敢跟他说,而那人这些话不明事的人听了或许会觉得烦,觉得这人想法太过悲观,也过于话多,可是燕灸如何聪明的人,即使他执拗不跟他说,燕灸也猜到到底发生了甚么。
当下只觉得心中凄荒,一阵迷茫,他转念一想,道:“你说还有与你一同逃出来的人?”
那人点头:“当初与我一同逃出来的,一共有九个人,只是各自受伤程度不一,我们逃到河边就分路而行,约定都一定要回到四方城,看眼家人,再去找小苏璃,或者去风家,再或者就是来找燕大人。”
燕灸斟酌道:“按理说他们此刻应该都应该到了四方城附近了,可我府中近来并没有甚么奇怪的人出现。”见那人吃饭的动作慢下来,他赶紧道:“我会叫人留意的,你放心,他们没事的,你这么坚强,他们一定跟你一样。”
那人点点头,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府本在苏璃被押入牢房的时候就已经有官兵前来贴封条,在官兵来之前还引起了一片小轰动,那就是苏府门前吊死了一个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很多人都不认识,只是那人却穿着苏家门房管家的服饰,而后那人的尸身被寰王府的人收走,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官兵,贴了告示跟封条,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