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苦主木氏带上来。”周中威严的声音。
朱大富的目光闪了闪。
木氏是谁?在临山村村民一头雾水时,刘鹏已指使衙役去朱家搜人。
朱大贵拦在门前急巴巴地道:“你们干吗?”
捕头拍拍身上的佩刀,“没听到县太老爷吩咐,我们要找苦主木氏。”
朱大贵看着衙役位腰上的佩刀,生怕他们下一刻就拨出刀来对准他。但让他们进去,家里的东西说不得要少好几件。自他哥挣了钱回来,家里的好东西多了不少。
刘鹏想着丫丫的情形,眼睛细眯起来,好些人看看也好,“朱家不放心,那找几个村民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吧。”
孙里正挑了几个老成的村民和妇人跟着一起进了朱家,朱家的宅子在乡间算是大宅子,但进去的人多,不过片刻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嘎然而止。
一行人从朱家出来,少了两个妇人,其余众人脸色皆有发些发白。
周中目光扫了他们一圈,问:“找到人没?”
“禀县尊大人,找到了,在猪圈里找到的,正跟猪抢食。”
捕头的话音刚落,朱大富紧接着道:“县太老爷,各位乡邻。大家知晓木氏是个傻子,又因她的原故让我爹不能寿终正寝,我们如何能心甘情愿地照顾她?”
出来的几位村民面色略好些,毕竟傻子不能像常人对待。
朱大富目光闪过一丝得意,“况且因她,几家人遭了罪,与之相比,说她是个祸害也不为过。”
张氏跟着点头,“可不是,先是克她娘和弟弟,如今又克她爹。我早跟大牛说过,把她卖了去了祸害,偏他不听,这不,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周中恍若未闻,吩咐孙里正,“找个地方,本官断案。”
孙里正想了一下,道:“村中有一块晒坝,县太老爷可去此处审案。”
说着,孙里正引着周中一行到了晒坝,在晒坝中间摆了一张案桌和椅子,两侧也放了几张椅子。
周中坐在上面,一侧坐了刘鹏和王熊,另一侧坐了孙里正和村里的老者。
周中道:“带木氏。”
几个妇人推攘着一个女子进来,头脸和身上的衣裳尚干净,只是那张脸上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目睹,一双眼睛呆愣不动,嘴里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周中肃着脸道:“张氏,此人可是你孙女,木大牛的女儿木氏?”
张氏道:“回县太老爷,她是丫丫,是大牛的女儿。”
周中又问了四周站立的村民,都一致同声道是木氏。
“带木氏下去。”
周中朝刘鹏点点头。
刘鹏站起来,开始说起木氏之事,“木氏,临水村人。十年前木氏七岁时,因其爹木大牛外出赚钱,将其托付于兄长,并赠两亩良田租子做为酬劳。然三年后,因木大牛未归,木大山欲把木氏卖予人牙人,因木氏哭闹而未成。随后,木大牛经临水村里正媳妇曾氏,把木氏嫁于临山村曾氏娘家堂兄独子为童养媳。其间,木氏不堪曾家虐待,几次逃跑,后木氏给曾家打断腿才断了逃跑之心。木氏十五岁之际,曾家强迫其与家中独子成亲,当晚,木氏疯癫。随后,曾家把木氏卖予朱家,供朱家老太爷淫乐。”
“临水村里正可在此?”刘鹏眼光扫着人群。
躲在人后的黄里正听到叫他,只好站出来跪下应道:“小的是临水村里正。”
“刚才刘师爷所说,你听明白了吗?”周中瞧了一眼进来就眼珠子乱窜的临水村里正,拿着木板做得惊堂木拍了一声,“是否属实?”
“属实,属实。”黄里正给唬的连连点头。
“曾家人何在?”
人群里一阵推攘,一个中年汉子给推了出来。
“县太老爷,小的曾水。”
“还不跪下。”一个衙役推了曾水一把。
曾水赶紧跪下,“见过县太老爷。”
周中道:“木氏是你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还是你家买来的童养媳?”
曾水吱唔半天答不上来。
“嗯?”周中斜了他一眼。
“回县老太爷,小的不是不回答,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初木大山说是送给我家做儿媳,是没给银钱的。”
“那就是木氏既非你家买来,也非你家娶的儿媳妇,那你哪来的胆子卖掉木氏?谁给你的胆子?还是你本来就是做人贩子买卖?”
“县太老爷冤枉,冤枉啊。”曾水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子,那里是人贩子。”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个肥壮的成年男子拿着根棍子四处打人,竟然无一人还手,只是四下躲开。
有人小声嘀咕一句,“谁把疯子放了出来。”
“宝儿,快放下棍子。”曾水在一边喊叫。
一个妇人也跟着挤了进来,拉着曾宝的手,哄道:“宝儿,还别动,等娘的话,回家给你吃肉。”
妇人哄住曾宝,才抬头看向周中,“县太老爷,谁不知道木氏是我们家童养媳,由我们家打来由我们家卖。”
周中却道:“堂下何人?为何见本官不拜?”
曾水使劲地瞪眼睛,方氏才拿着曾宝跪在地上。
见他们跪好,周中方道:“你们既然称木氏是你们童养媳,那文书呢?买卖文书在何处?”
曾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没有文书,当初木大山为了讨好他堂姐夫,是直接把木氏送过来的,那里有文书。
方氏大怒,指着木大山大骂,“好你个木大山,难怪当初一分银子不要,在这里等着老娘,看老娘不拨了你的皮。”
曾宝一个疯子见着这么多的人,高兴极了,消停一会,又挥着棍子四处打人,嘴上笑嘻嘻道:“嘻嘻,好玩。好多人。”
周中眸中一片冷色,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何人,竟然扰乱公堂,来人,给我打十大板。”
几个衙役蜂涌而上,按住曾宝,找来了一条长凳子,把曾宝放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打起来,曾宝哇哇大哭起来。
村民面上隐隐有不忍,一个妇人边往里钻边哭壕,“宝儿,宝儿,你一个啥事不知的疯子,咋被按住挨打哟。”
周中冷笑,若不是这妇人故意放纵,一个疯子会专门跑进来?
朱大富脚步一动,上前道:“县太老爷,看在他是个疯子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周中板着面孔道:“疯子打人不算打?疯子杀人不算杀人?是不是只要是疯子干的事,你们都不计较?”
周中双眼审视着周围的村民,在周中的目光下,人人低下了头。要说曾宝能如此猖獗,也是他们纵容之故,觉得怎么能跟一个疯子计较,当然也是曾家舍不得约束之故。
周中收回目光,看着曾水,“疯子是不懂世事,可你却不是疯子,却任由你儿子乱闯公堂,看来你儿子此行径,是由你指使,你想扰乱公堂,意欲何为?”
曾水下意识看了那妇人一眼,不等他说话,周中发令,“来人,把曾水拖去打十大板。”
曾水张嘴想喊,又不知该喊什么。
一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
方氏瘫软倒地,动也不敢动,早没了刚才的泼辣劲。
村民们眼中惧意毕露,大家的脚不禁后退几步。黄里正更是像鹌鹑一样缩着身子,孙里正面上倒不显,放在身侧的手不住地抖个不停。
连朱大富也屏声住气,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周中一眼扫过众人,很是满意这个下马威。
对庄家汉子来说,十大板虽然难受,却不会要命。待二十大板发落,周中道:“曾水留下听候发落。”
曾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县太老爷,小的已挨了十大板子。”
只听周中冷哼一声,“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刚才那十板子是罚你为父不教。至于你贩卖木氏稍后再判。”
周中拿直惊木堂一拍,“张氏木大山母子何在?”
张氏和木大山从人群里出来,扑通跪在地上,“县太老爷,民妇在。”
“县太老爷,小的在。”
第七十五章
周中道:“木大山身为兄长, 受其弟木大牛所托照看木氏,并予其田地租子, 然木大山却在木大牛三年没回的情况下先是贩卖木氏不成,又转送他人,任其受人折磨虐待并致其疯癫。木大山作为兄长, 对其弟下落不闻不问是为不仁,作为长辈冷眼看其侄女受苦是为不慈。究其根本,送走其侄女是为了贪其弟的田地, 故罚其去边送服役十年。”
听完周中的话, 众人全都呆滞, 刘鹏直拿眼儿瞅着周中。
毕竟时下, 上辈卖晚辈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木大山并没有卖其侄女。虽说他的行为恶劣,人品不端, 但的确够不上判十年边关劳役。如今虽不大战,偶尔边关也有些小摩擦,时不时来抢点粮食之类的, 一遇上这事, 劳役们是首当其冲, 很容易就没了命。
木大山大叫:“县太老爷不公,我弟弟不在, 我当兄长的卖侄女又有什么不应该?何况我并没有卖人, 只是送她给人做童养媳。”
大概濒临死路,木大山忍住心中害怕, 冲周中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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