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霄并不以这么支笔为意,看莹月对着发呆心疼,才要拿出来补的,听掌柜的这么说,就只是点点头。
莹月倒是很为可惜,不过她也不会勉强人,就道:“请你尽力修补吧,以后我们小心点用。”
她说着就要转头问石楠拿银子,一边想问掌柜的多少钱。
方寒霄把她的手按下,目视掌柜的,敲了敲桌面。
方寒霄挑的这一家首饰铺子很为阔大,能在这繁华地段开得起这么大门脸的,掌柜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精,此时已看出来方寒霄口舌当有不便之处,一个字也不问,而心领神会了他敲桌的用意,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转身,须臾功夫就捧了两大本册子来,交给石楠:“请奶奶随意挑选。”
石楠半不解地摆到莹月面前,莹月同样不解地一翻开,主仆俩眼前都是金光闪耀——原是本首饰册子。
里面全是精心绘制的各类钗环,掌柜的还在旁解释:“如果爷和少奶奶有什么想要的样式,是这册子上没有的,都可以额外吩咐小人,鄙店必尽力为贵人们打制。”
“我——”莹月想说她都不要,她不觉得自己缺这些。
但方寒霄已然把头凑了过来,他一眼见到第一页上的一对玉制玉兔捣药式样的耳坠,伸手就在上面点了点。
掌柜的忙介绍:“爷好眼力,这一对耳坠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费了拳头大的一块料才磨出来的,爷看这玉兔的眼睛都不马虎,镶的是红宝,都是精选的好料子,因难得,鄙店只制了这一对。爷若有意,小人这就把实物拿来您细瞧瞧。”
耳坠再大也有限,哪里用得着拳头大的料,这是店家虚夸之词,方寒霄心里有数,也不怎么把掌柜的话听到耳里,只是又看一看兔子用胭脂点的红眼睛,再看一看莹月,就笑着点了头。
掌柜的便往外走几步,吩咐了外面候着的伙计,片刻功夫,一对玉兔耳坠就送了进来。
这掌柜的虽然有些虚张声势,不过他说料好是真的,方寒霄修长的手指拈起其中一只来,只见玉兔细腻温润,洁白可爱,比之册子上的更为生动。
他放回去,敲了下桌面。
掌柜的立时笑道:“是,这就替爷留着,爷再看看别的。”
莹月甚是傻眼,她都不知这生意怎么就做成了,她想说“不要”,当着外人怕拂方寒霄面子,只好小声道:“买这个就够了。”
方寒霄不管她,见她不看,索性把册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一页页翻起来,须臾就又看中两件。
他看中的首饰皆是小巧之物,式样不大,但用料皆是不俗,算下来价值便也不菲,而且他还不说话,只是看,看中了就敲桌子留下,也不存在讨价还价的问题,掌柜的少有做生意做到这么舒心的,脸都要笑酸了,腰不自觉又往下弯一截。
莹月心下着急,总算有一个伙计在门外咳嗽一声,掌柜的遂笑道:“爷,您先看着,小人去去就来,有什么事,门外有伙计,您只管吩咐。”
他就走了,但桌上尚未会账的三样首饰并不取走,只是摆着,如此他离开一下倒也不算怠慢。
莹月忙小声道:“别看啦,都好贵的,我钱不一定够呢。”
方寒霄无语看她一眼——想什么呢,她那点钱,怎么可能要她花。
仍旧把册子翻来翻去,他从前一点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看,几乎都没进来过这种铺子,现在却觉得很有意思,才定的三样在他看来不过是开个头,他的兴致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他指缝里很快又夹上了两页纸,莹月看得懂,那上面肯定又有他新看中的东西,她想阻止,但见他还不停,又有点犹豫了——如果不是给她买的呢?她在这里拦着,多自作多情呀。
“什么?让别人看中了?”隔壁忽然传来含怒的女声。
这里的雅间不只一间,有些身份的女眷出门,总是不愿意在店面里走来走去的,要安坐下,店家奉上册子,慢慢地挑才显尊贵。
雅间也做了一点隔音的处理,不过不是私人宅院,效果毕竟有限,声音大一点,彼此还是能相闻的。
这个声音,莹月听着还很耳熟。
她一下转了头,去看玉簪石楠。
玉簪面色也很惊讶,小声道:“好像是大姑娘——不,大姑奶奶?”
莹月不太确定,声音是真的熟,但照理说,望月应该不会亲自出来到店里选首饰,她嫁得高,可以直接让店家把册子送上门去由她挑选,连门都不必出——从前徐老尚书还在的时候,徐大太太就是这么做的。
“掌柜的,你可是有意糊弄我?既被人买走了,如何还在这册子上?你们做生意就是这样不经心么!”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后掌柜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他音量不大,听得不甚清楚,只依稀是在赔罪。
“才买走的?我倒不信了,就这样巧!”
莹月很费解地跟两个丫头对了对眼神,她确定了,就是长姐,不过这火气也太大了,简直是来找茬,望月惯常还是讲究风仪的,并不这样。
望月的火气还没歇下去,而且她带的下人不少,其中一个要奉承,发现了莹月这间里有人,立刻到门边指着道:“奶奶,买家想是就在这里!”
这些下人也是自有盘算:不让主子在外把火撒完了,回去岂不轮着她们倒霉。
为此,她不顾伙计阻拦,直接伸手把门推开了。
望月本身倒不至于蛮横到这种地步,只是本就不顺,出来买点首饰还是不顺,才冲掌柜的发了两句火,她以贵妇自居,再生气还不会在外面这么胡来,但下人自作主张,她憋着一口气,只得出来看了一看。
这一看,就跟莹月无辜的眼神对上了。
莹月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大姐姐。”
她不再畏惧望月,就是寻常口气。
反而是望月:“……”
她一口气憋住更是出不来了,首饰不首饰的已经不是要紧事,上回见莹月,她注意力不在莹月身上,而莹月跟惜月闹了矛盾,还哭了,就显得孩子气重,但她现在这么好好地站着,衣裳首饰是仍差她一截,可那周身的容光,就两个字——滋润!
成亲不到半年,这个她从前正眼都没空瞧的小庶妹已经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婚后的日子,不问可知。
望月想想自家金玉富贵下掩藏着的一地鸡毛蒜皮,一句讽刺不觉就出了口:“三妹妹,你嫁了这个夫婿,日子倒是比我清静多了。”
“清静”二字她有意咬重了音,明是说方寒霄的哑疾。
莹月听了,有点苦恼地老实道:“没有,也不清静。”
她忍不住看只是安然坐着的方寒霄一眼——他不要太能闹哦。
只有看上去清静,唉。
第56章
望月就一个感觉。
扎心。
莹月的烦恼看上去是真的,可是她跟方寒霄之间那种淡淡流转的轻松惬意的氛围也是真的,于是连她的烦恼,也都显出甜蜜。
望月自己也是新婚,但回想一下,她竟然想不出她这新婚有过什么类似的时光。
成亲隔日拜婆婆,岑夫人抱着小孙儿端坐在上面候她,虽说她拜下去的那一刻岑夫人让人把小孙儿抱走了,可旋即就又抱回来,她在家时没把原配生的这个孩子当作什么障碍,才一岁多一点的小娃儿,话都说不齐全,她贤惠一点,养他长大,笼过他的心是多么容易——然而等真见到岑夫人的架势,她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想得太天真也太简单了。
岑夫人对孙儿的重视令她警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忽然发现,她其实根本没有做好有这么一个现成的胖儿子,嫁来就当娘的准备。
这个孩子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却要占去她将来孩儿的最大利益。
她对他生不出一点亲切感,只是控制不住地排斥——她不想害他,她没有那么坏,可她真的也喜欢不起来他。
这让她原来想好了向岑夫人表白她愿意把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养、视若己出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来,幸而岑夫人也没有这个意思,淡淡地与了她见面礼,就打发她走了。
她回去之后后悔,向岑永春说起此事,岑永春对她还是和软的,安慰了她一番,又说不用她管,岑夫人就愿意养小孙儿,要是去要,她说不准倒要不高兴。
她听了,心里虽有忐忑,也是放松了一点。可惜好景不长,没两天,回门时就出了惜月的事。
岑永春酒醒以后,跟她解释并保证了对惜月绝对没有意思,她也相信惜月不可能真威胁到她——有徐大太太在,足够把惜月按得死死的,可她心里还是挥之不去地膈应。
这感觉跟惜月都关系不大,而纯是岑永春提起惜月时的那种口气,洋洋自得的,近乎眉飞色舞的,要她怎么相信他真的对惜月毫无想法!
膈应,真的膈应。
徐大太太劝她,她也知道自己跟岑永春赌不起气,说服了自己好一阵子,终于勉强把这件事忘掉了,惜月又闹出事来了。
这个庶妹简直生来克她的一般,这回闹的事更大,以至于岑夫人直接把她找去问了话,问她为什么她的妹妹会参选秀女,而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无话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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