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我仔细想了想韩棠进宫后的作派,的确待谁都亲亲热热,对我也至今一口一个薄姐姐地叫着,若说贤良,倒也算得上,只是,我脑海里又浮现了昨晚宋祁的那个眼神,怕是这贤良,也入不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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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风带着暖意扫走了一个冬天的寒凉,我沿着杏花疏柳慢慢地走回了房间,锦屏眼巴巴地就是一碗姜汤递了上来,我看着依旧升腾着热气的姜汤,想凉一凉再喝,刚想开口就感觉锦屏严肃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认真道,“婕妤,姜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该是要趁热喝的。”
“好锦屏,稍稍凉一凉也不碍事的。”
锦屏的腮帮子随着我的话又逐渐鼓了起来,我知是逃不过,锦屏从不在这些事上给我半分商量的余地,平时你想让她放一放规矩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时候,我想寻个空子亦是不可能的。
其实姜汤的温度刚刚好,并不十分烫,喝下去正正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例如该吃药,该睡觉这样的事的时候,我总会和锦屏磨一会,大约是觉得这样,能给我一种感觉,感觉还有人那样心疼着我,事无巨细地想着我,我还能像一个小姑娘,还有人可以依赖。
这样,很好。
只是这样的瞬间都是转瞬即逝,那一会会过后,我还是那个薄然。
“墨离。”
“诺。”
“给宫外带句话,让曼娘查一查这个叶采女,看她是否还有家人,若有...”我顿了顿,“就带到京城来。”
是了,我还是这样的薄然,步步算计,很多时候不择手段,我还是相信众生平等,生命至上,而君子,取之有道,只是恨极了的时候,被人逼到绝路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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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好日子,天格外地蓝,风是微暖中带着一丝丝清凉,仿佛这天地间一下子就换了颜色,整个南苑的气氛在今天都是不同的。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这花,要开了。
但同时,山雨欲来。
锦屏拿着各种珠钗在我头上比划,眉头自昨晚开始便是越来越皱。
“锦屏。”
无人应答,锦屏依旧拿着那些珠钗苦恼地看着我的头发。
我轻轻拿过她手里的珠钗,她似是回过了神,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懊恼。
我好笑地欣赏着她的表情,“锦屏,你这是在想什么?”
“小姐。”只这一声已是百转千回。
我一怔,因着规矩,进宫后锦屏便不曾再这么喊过我。
“小姐。”她又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今晚皇上可会点人侍寝?”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她竟是在想这个。
“已让人把绿头牌往后放了,即便是点,也轮不到你家小姐我。”
我戴上一对珍珠耳坠,瞥到锦屏脸上纠结的表情,复又问道,“你这是想我侍寝,还是不想?”
锦屏愈发显的纠结,“想,又不想。”
我明白她的意思,既期盼我得帝宠有所依傍,又不希望我如此草草地就跟了一个男人,即便那人是个帝王。
我叹了口气,“锦屏,任何时候,都不能把主动权压在别人的身上,得了帝宠又如何,不得帝宠又如何,不重要的,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找到我想找到的,不再失去我在意的。
“锦屏明白了。”
我欣慰一笑,又道,“皇上不是沉迷美色的人,若不是致力于让后宫势力失衡,应当不会太早召我侍寝。”
除非,宋祁想让前朝的格局变一变。
“锦屏,替我研墨吧,再找一本佛经过来。”
“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总是需要静一静心,去去心底的那些杂念,从前觉得佛经不过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后来不知何时开始,渐渐的觉得它真的是好东西,深夜里一盏烛火,便成了唯一引路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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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酉时,整个南苑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我写写停停倒也不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婕妤,陈昭仪来了。”
我写完一个字,放下笔,“都收起来吧。”
“诺。”
“锦屏,沏茶。”
“诺。”
陈悦一身淡绿的宫装,仍旧是一派清雅,“我来叨扰妹妹了。”
“见过陈昭仪。”
“你总是这般多礼。”
我引了陈悦坐下,陈悦看着桌上进了一半的点心,“也就是妹妹还能吃得下点心,其他人可是连水都不敢喝的。”
都盼着承宠又怕圣驾前仪容有失,自是什么都不敢吃的。
我笑了笑,“这是御膳房傍晚才送过来的桃花酥,还有些热度,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若放在那不吃岂不是糟蹋了好物。”
陈悦脸上带了点俏皮,“妹妹说的这般好,我要可尝一块。”
我眨了眨眼睛,“一块桃花酥,我还是舍得的。”
“昨日后头的动静我听见了,韩妹妹派了人说聂采女需要静养,我便没有过去,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只是寒症,冬伤于寒,春必温病,许是天气多变,生了小病也是有的。”
陈悦摇头叹息,“只是可惜了这近期内她便承不了宠了。”
“聂采女貌美,即便珍珠蒙尘,也终会有恩宠的。”
陈悦点头,“妹妹说的极是。”
送走陈悦,我看了看桌上只咬了一口的点心和纹丝不动的茶,“墨离,今日后头可有什么动静。”
“聂采女的一日三餐都是叶采女送过去的,药也是聂采女的侍女煎的。”
“叶采女的侍女。”我敲着桌子缓缓重复,“可是方姑姑刚指过去的那个?”
“正是。”
“婕妤,要不要…”
“不必,既是方姑姑指过去的,想来没那么好收买。”
“诺。”
第6章 缘起
楚皇宋祁当夜没有进后宫,也没有宣任何嫔妃去乾元宫侍寝,却赏了安王宋匀五个异域的歌女。
据说安王次日入宫谢恩,却直奔太后所在的长生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了好一会,太后看着自己的这个不成体统亲儿子,一言不发,末了只是捻着佛珠,淡淡道,“确是该让你皇兄给你指个正经的王妃了。”
安王瞬间面如土色,灰溜溜地滚出了长生殿。
我想起曼娘说安王性格跳脱,不喜束缚,太后弃亲子而保养子上位,是极为明智之举。
生在皇室,尚能根据自己的心意活着,朝堂庙宇江湖来去自如,的确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了。
·
隔了两日,皇帝终于翻了牌子,申时的时候,乾元宫总管夏宗的徒弟小李子小跑着来南苑见了方姑姑。
方姑姑带着几个小宫女进了韩昭仪的屋子,一时间一家欢喜多家愁。
有人假意去恭贺,被方姑姑拦在了门外,韩棠的位份是进宫这批人中最高的,倒也没人觉得不平,只是架不住难免有几个蓄意寻事挑拨的。
我寻了本书靠窗坐着,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韩姐姐家世好又貌美,位份又高,定是第一个侍寝的。”
“家世好倒是其次,不是还有家世好位份不高的,若说昭仪,也不是只有一个,貌美者更是多见,有些人甚至都见过了皇上,还不是都没有拔得头筹。”
“可见韩姐姐是有福分的人呢。”
我翻了页书摇了摇头,不知她们嘴上酸了几把出了气,心里可会舒服一点。
·
凤銮春恩车来了又走,南苑里的寂寞又深了一层。
第二日圣旨下,赐昭仪韩氏九华殿,从皇上至三妃,赏赐更是一轮又一轮。
韩棠的姿态依旧做足,搬宫的时候亲自来了南苑,众人纷纷上前祝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管韩棠是否能继续得宠,只盼着能稍稍被提拔一把,更有心思活泛的整日里去御花园转悠期盼着能来一场偶遇。
皇帝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接下来几天像是菜市场挑螃蟹一般一个一个拎过去开光,开过光后扔到某个宫室似是完成了任务。
聂采女依旧是每日里病恹恹的,我除了每日听些冷嘲热讽,日子倒也没什么变化。
直到那日,太医又匆匆忙忙来了南苑,直奔聂采女的屋子,方姑姑挡在门外,连我也进不去。
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淑妃处来了旨意,聂采女就被挪去了净心宫。
静心者,便是冷宫了。
因事发突然,又是方姑姑经手,一时间竟什么也探不出。
我立在桌案旁,两张字写得略显潦草,弃了笔,“墨离。”
“诺。”
“去太医院找梁太医,就说我最近睡得不大好,向他要些安神的东西。”
墨离应声正要出门,我顿了一下,“慢着。”
我最近虽已经一再低调,也难保没有人盯着不放,此番去找太医打听,实不明智,我笑了笑,“锦屏,替我更衣,去章平宫。”
薄妃希望我依附于她,那就遂了她的愿罢。
这时机,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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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妃此番见我倒是真的很亲切,亲切中又带着纠结,大约既希望我得宠有所助益又希望我就此埋于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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